盛宴

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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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眼中,我們這樣的女人是不配活著的。骯臟,陰暗,拜金,下賤。把自己的壹切賭在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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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壹章 壹場風花雪月的…

盛宴 by 西子

2020-2-8 18:25

這驚天動地的壹嗓子,隔著珠玉門驚了宴廳內談笑風生的客人,紛紛踮腳探頭張望,數十名保鏢整齊劃壹列隊兩排,朝車隊正中央的加長林肯躬身四十五度,斜對著緩緩敞開的後門。
我凝眸緊盯最先邁出的灰色皮鞋,筆挺的西褲邊角壹塵不染,更沒有絲毫褶皺,男人的腳在地面停頓了壹秒鐘,才彎腰走出。
喬蒼梳著油光水滑的背頭,氣場格外淩厲,半豎起的衣領遮住剛毅冷峻的下巴,眉眼倨傲涼薄,他穿了壹件金色西裝,布料像是綢緞,又像是錦皮,非常罕見,在西沈的黃昏下閃爍著粼粼波光,璀璨耀眼。
我記憶中他的衣衫總是冷酷深沈,他似乎也只適合陰暗系,黑幫頭目穿得花裏胡哨怎能服眾,而此時他出乎意料的風流張揚,竟那般顛倒眾生瀟灑倜儻。
他理了理領帶,伸手將車內的女人牽出,盤起卷發的薩格多了幾分成熟女人的韻味,那張異國風情的臉蛋在精致容色的妝點下,毫無瑕疵的妖嬈。她身上禮服裙擺非常長,猶如壹件拖地婚紗,喬蒼附耳不知對她說了句什麽,她笑容嬌羞動人,十分自然挽住他手臂,冗長的白紗所經過之處幽香襲人,驚艷四方。
看她百般依順的模樣,似乎已經被喬蒼徹底征服了。
黑狼唇角含笑凝視這壹幕,意味深長說,“妳覺得般配嗎。”
喬蒼不是喜歡擺陣仗的人,他高調歸高調,可也分場合,今晚的拍賣他沒打算參與,薩格卻是奔著十拿九穩來的,雲南地盤上官商都要給涉黑的讓路,她作為女頭目,想要拿下的誰敢出面搶,那塊地皮經商利潤不大,但作為毒販卻有很大利用價值。
我狡黠莞爾,嬌滴滴伏上他肩頭,“那五哥眼中,我們般配嗎。”
黑狼被我反將壹軍,微微怔了兩秒,笑說還可以。
“那他們也就還可以,誰會讓不般配的人站在自己身邊。”
他觸摸著戴在拇指上的黑色骷髏扳指,“妳不吃味嗎。”
我朝他逼得更緊,唇幾乎吻上他耳垂,“我只會吃味妳哪天又忽然失蹤,讓我橫跨大半個中國都找不到人。”
他輕聲發笑,我和他打情罵俏時薩格已經挽著喬蒼邁上臺階,距離我們越來越近,喬蒼的目光對我壹掠而過,並沒有停留多久,而是專註落在黑狼臉上,“五老板,別來無恙。”
我撲哧壹聲笑出來,手指頑皮在黑狼紐扣上彈了彈,聲音嬌媚得可以擠出水,“喬先生,什麽稱呼呀,哪來的五老板,人家是五哥。”
喬蒼笑而不語,頷首點頭算作打招呼,薩格不等我開口招惹,她先栽我壹跟頭,“何小姐今晚很美,真正能擔得起頂級交際花的美譽。從廣東到雲南,妳也算是壹路過關斬將,笑傲到最後。”
我上下打量她的穿著,語氣不陰不陽,“不知道的還以為薩格小姐今天來結婚呢,這麽盛裝隆重,和您相比我也黯然失色。”
我瞥了壹眼薩格心腹,那個在莊園就和我坐下仇的男人,“就是花童老點,傻點,醜點,可惜臟了壹幅畫。”
薩格將身體傾斜到喬蒼懷中,“連何小姐都覺得妳該娶我了。”
我勾起壹絲冷笑,她倒是會推脫,懂得怎麽利用外因逼降男人,她大約也很清楚,這樣的情人關系根本拴不牢喬蒼,他是壹匹野馬,壹頭雄獅,沒有分量硬的底牌鉗制,隨時翻臉無情。
喬蒼反問是這個意思嗎。
我觸了觸碩大的寶石耳環,“當然不是,妳還有得熬,正主兒喬太太還在特區等著呢。”
我故作感慨,“我壹直認為她配不上喬先生,名門千金矯情事兒多,直到遇見薩格小姐,才知喬太太的好,壹個是成日活在面首床上驍勇的女馬夫,壹個是端莊清白的大家閨秀,妳覺得呢。”
我說完忍不住笑出來,聲音如銅鈴般清脆悅耳,周邊不少人都聽見了這番精彩卓絕的唇舌相譏,壹名富太太大驚失色,捂住嘴退後半步,不住打量身邊男人,嚇得臉色都白了。在雲南如此狂妄挖苦壹個心狠手辣的女毒梟,簡直給自己找麻煩,我說的不怕,他們聽的還畏懼三分。
薩格平靜揚起眉梢,“何小姐從十幾歲就被男人金屋藏嬌,涉獵很廣,習慣了這樣醉生夢死無名無份的生活,而我卻不是。喬蒼也清楚對待不同女人該有怎樣的安排。壹個倒在床上靠藥罐子續命時日不多的病秧子而已,難道我和他感情脆弱到等不了這壹年半載嗎?”
我仍是春風滿面,“瞧妳說的,咱倆都壹樣。只不過我年輕,幹這個的年頭短,妳可是十二年呀,要論在中國的圈子裏,薩格小姐是我前輩,我要向妳求教。俗語說老幼為先,幼不得排在老後面嗎。”
所有女人都忌諱這個,舊情和年歲。果然她臉上維持的驕縱笑容出現壹絲皸裂,我瞅準時機見好就收,挽著黑狼先行壹步,經過她面前時小聲說,“我也調查了妳,據說上壹任泰國毒梟,和妳剛在壹起不久老婆就死了,但妳遲遲沒有上位,我想做情人不能太斬盡殺絕,男人嘴上不說也不是真看不透,雖然選擇了情人,可心裏對妻子的愧疚還在,所以人和情都是妳的,名分還是她的。”
她瞇眼冷笑,我故作天真無辜朝她點了下頭,留下壹句壹會兒見,轉身款款走進宴廳。
喬蒼和黑狼在金三角都是大毒梟,聲望非常高,雖然人人清楚這是犯法的營生,場面上仍舊少不了客套,說白了是屈服於他們的勢力,買的是社會規則的面子。
他們各自站在兩個角落,同迎上來寒暄問候的賓客交談,壹些對我眼生的商賈將目光在我臉上長久駐留,但誰也沒敢詢問,只有壹個尖嘴猴腮的小個子男人開口,“這位莫不是大名鼎鼎的六姨太?”
我瞧了瞧他,“您認得我。”
他哈哈大笑,“怎麽能說認得,是久仰了。”他找侍者要了壹杯酒遞到我面前,我接過的同時他說,“六姨太短短兩個月,做出這麽多大事,堪稱女中豪傑,我早想壹睹風采,不想今日就如願以償。這杯酒說什麽您也要喝,才不辜負我日思夜想。”
我被他幽默逗樂,和他碰了下壹口幹掉,圍觀賓客附和稱贊我酒量好,都躍躍欲試想要與我喝壹杯,在這個關頭另壹撥人簇擁著喬蒼往這邊靠攏,嘴上喝多了似的打渾,“剛才我們打賭,五哥與喬先生絕不會說話,都在較著勁呢,不知我們贏了還是輸了。贏的人可以去萬花樓睡蘇姑娘壹夜,輸的人買單。”
他們起哄湊熱鬧,高聲叫喊,喬蒼與黑狼都兀自沈默,端著酒杯站在人群中央,面色清冷淡漠。薩格被壹群外來商賈纏住,連打圓場的人都沒有,氣氛倏而冷卻凝固,短暫的幾秒鐘鴉雀無聲,眼前無數張臉瞬息萬變,都有些懊悔剛才得意忘形。
喬蒼在僵持中忽然發出壹聲輕笑,“誰說我與五哥不和。”
人群皆是壹怔,他反問黑狼,“有嗎?”
黑狼自然不會在大庭廣眾下駁他面子,他說當然沒有,我與喬老板只是不常接觸,偶爾碰面喝杯酒的交情還是有的。
喬蒼眼神示意,侍者用壹杯白酒換走了黑狼手裏的香檳,那白酒我嗅壹嗅氣味都覺得撞頭,濃烈得出奇,比我和老貓喝的那瓶五糧液還猛,黑狼微不可察蹙眉,喬蒼絲毫不給轉圜的余地,他已經將自己的酒杯舉到了半空,“既然是壹杯酒的交情,那我們就喝三杯,讓謠言在今晚止息。”
他說完先灌下壹杯,黑狼隨後也喝光,這酒味辣得他臉色有些變化,而喬蒼飲紅酒則毫無反應。
他們壹連幹掉三杯,酒氣從黑狼身上散出,他仍巋然不動,只是耳根開始泛紅,賓客群紛紛附和說喬先生與五哥英雄惜英雄,以後再聽到這樣的流言,大家不要當真就是。
他們四下散盡後,喬蒼撂下空杯,用方帕擦了擦手指,“五哥好酒量,雲南農家自釀的老窖酒,六十五度。三杯過喉還能屹立不倒,連我都辦不到。”
黑狼指腹在殘余了幾滴白酒的杯口撫摸著,“喬老板看不看三國演義。最近我熟讀長阪坡壹段,很有感觸。”
喬蒼哦了聲,“洗耳恭聽。”
“長阪坡之戰,劉備太莽撞,他自以為有諸葛亮做軍師,就能所向披靡,還不是被曹操使計擊潰,倉皇逃脫丟盔棄甲,連兩個女兒都被曹純擄走,下場很是可憐,算是他這壹生最大的汙點。無論多麽得天獨厚的籌碼和精兵良將的勢力,最好還是要收斂壹些,否則栽倒只是壹念之間的事。”
喬蒼垂眸又蓄滿壹杯紅酒,他含笑說,“五哥高見。但是曹操不也在官渡大戰後七絕而亡嗎。還被子子孫孫搶占妻妾,也沒有得到善終。他確實算壹個非常出眾的政治軍事家,可也無法保證每壹次都贏。相比較三國,我更覺得有壹句話五哥最應該知道。”
他朝前邁出兩步,兩人身高氣場勢均力敵,互相壓制,電光火石間我被釋放出的冷冽寒氣凍得壹抖。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妳是螳螂還是黃雀。”
黑狼反問喬老板是什麽。
喬蒼豎起壹根手指在唇上,“我是殺蟲劑。”
他說完低聲悶笑,黑狼瞇眼默然片刻,也隨著他壹起笑。
競拍開始前十分鐘禮儀小姐引領我們落座,我和黑狼在第二張圓桌的首席,第壹張坐著雲南省市高官和喬蒼,薩格應該也是我這張桌,不過因為她和喬蒼的關系,就加了壹把椅子在他旁邊。
壹桌略微比二桌靠前,從我的角度看上去,他們似乎珠聯璧合,郎才女貌。
侍者端上酒盞小菜,從我面前的小路走過,薩格忽然回頭看向我,“稍後拍賣何小姐是玩壹玩走過場,還是真的要拿下這塊地。”
我有些訝異揚眉,“薩格小姐在中國這麽多年,連場面上的社交禮儀都不懂,這種關乎利益的大事,怎能隨便告訴別人。”
“妳我也這麽見外嗎。”
我嗤笑出來,“我和這裏任何人都可以不見外,唯獨妳不行。”
她故作憂傷,扶正盤發裏的珍珠釵子,“難道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只是壹句歌詞嗎。”
“薩格小姐豈是尋常女人,我為難不了妳。只盼妳不為難我就好。妳可是對我動過殺心的。”
“怎麽能說是動過。”她特意咬重過那個字,“這念頭我時至今日也從未放棄呀。”
她朝我舉杯,我和她壹同笑出來,彼此都是笑裏藏刀,又於不見血光的對峙中暗流湧動。那杯酒在我和她的相視下壹飲而盡,她傾倒杯口,壹滴不留,我也只剩下空殼,她這才轉過身。
臺上土地局領導開幕致辭,底下賓客都很捧場,掌聲經久不消,交頭接耳議論這位局長是從廣東調來的,犧牲的周部長親手提攜,素日不愛打官腔,兩袖清風分文不取,可惜也逃不過雲南水深,早晚還是會翻船。
我不動聲色觀察黑狼,他倒是很平靜,對這些聲音置若罔聞,專註望著臺上。禮儀小姐走到局長身後,手裏托著競拍地皮的價目和資料,對這些我都不感興趣,也懶得聽,我只有壹個念頭,得罪再大的佛也要把它拿下。
不過我對雲南的地價和局勢不了解,也怕壹會兒露怯,我裝模做樣斟了杯酒,用杯子擋住唇,托腮問黑狼,“底價五千萬,最高多少封頂就是賠了。”
他手臂搭在桌沿,“對於毒販而言,只要自己出得起,多少都值得。買下它等於同時入手倉庫,基地,國防屏障,戰略武裝地四種用處,不出動大批人馬強攻,都很難拿下。而對於商人,它根本不值錢,地處荒野四周空曠,除了壹趟公路壹趟水路,根本見不到人煙。”
我恍然大悟,這塊地十有八九是公安拋出的誘餌,目標在薩格與喬蒼之間,其他毒梟再想要也不敢爭,更爭不過,財力和勢力都太懸殊,今晚的官商作陪明顯就是個幌子,真正的請君入甕在兩大毒梟。商人不可能高價買壹塊廢物,只有毒販才趨之若鶩,條子打算以地形為包圍圈,直接壹鍋端。
如果條子只圍剿薩格,我只會暗中助力,可明顯喬蒼也牽扯進去了,他怎麽都逃不過。
我胸有成竹盯著黑狼,“妳有內幕嗎。”
他問我什麽內幕。
“條子對這塊地的打算。”
他側過臉看我,“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我和他們不會聯絡。”
他說話時口腔內噴出的氣息,仍是那烈得嗆鼻的白酒味,燙得我睫毛顫了顫,“但妳也清楚用意,對嗎。”
他否認說不清楚。
他心裏防著我,我和喬蒼之間也有多年舊情,我不可能看他陷入危機四伏卻不出手,因此關於喬蒼,黑狼根本不會透露絲毫。
這塊地最初幾輪我沒有舉牌,都是壹些龐大的黑道團夥在爭,直到薩格舉起叫了九千萬,我隨後加入擡到了壹個億。
我們兩人的出現,令之前幾人都退卻了,遲疑放下牌子,薩格對最終與我廝殺意料之中,她非常自如比我多喊了兩千萬,我在她的基礎上加到三千萬。
我參與競標,令坐在旁桌的省廳高官都是壹楞,他們面面相覷後,打算再觀察壹陣,然而幾輪結束,我仍是勢在必得,他們都慌了神,其中壹個距離我最近的副廳長抻了抻我袖綰,“周夫人,您要這塊地做什麽?”
我裝傻說當然是做生意啊。
他急忙按住我的手牌,“這塊地界都要出了雲南省了,什麽生意都不好做,沒有客源,您賣給誰啊?”
我拍了拍他肩膀讓他放心,“這地確實荒僻,但也保險呀,我入手做倉庫儲貨源,還能防賊呢。再說了,工廠緊挨市區繁華地段,排出的工業汙染不是問題呀?這越是荒涼對老百姓危害越小嘛。我男人就是公安,我心系蒼生,既然到雲南幹筆買賣,我自然不給妳們惹麻煩。”
副廳長被我侃得暈頭轉向,整個人直楞楞,他身後高官朝他使眼色,打算全盤交代,委托我讓個路,我自然不能等他開口,那就騎虎難下了,我直接高喊壹聲“兩個億。”就勢推開他。
薩格回頭看了我壹眼,再次把價格飆到了兩億三千萬。
我舉牌喊兩億五千萬。我雲淡風輕的語氣,如同只是在講壹個數字,而不是數字代表的壹摞摞能把人埋起來的鈔票。
薩格沈默了幾秒,“兩億八千萬。”
黑狼不知接收到誰的指令,他蹙眉制止我,“別胡鬧。”
我梗著脖子反駁,“妳對我有所防備,我為什麽還要聽妳的。”
隔墻有耳,他不好多講,幹脆握住我的手,將我死死控制住,不允許我再跟進。
我松開指尖,牌子掉落在地上,侍者看到立刻為我拾起,我用另壹只沒有被他控制的手再次高舉,“三個億。”
我和薩格妳來我往針鋒相對,在價格上咬得死死的,誰也不甘退讓,落在旁人眼中,像極了為舊愛喬蒼爭風吃醋。
我的財力在滿堂賓客中數壹數二,能和我匹敵的唯有喬蒼,他卻不會攔我的路,他奪走這塊地,薩格也順理成章切走壹半,泰國毒販的羽翼越是豐滿,他越是棘手,他自然袖手旁觀。
在薩格眼中並不認為喬蒼放水,她只會覺得他抗衡不過我,我的財富是從無數男人手裏掠奪來的,日積月累有了今天的底氣,她販毒十二年,養數千兄弟,握在手裏的不多,於是在競價過第二十輪飆升至四個億時,不得不忍痛放棄撂了牌子。
我故作驚訝,“喲,薩格小姐這是?”
她背對我,語氣極其陰森,“我輸了。比財力,何小姐是當仁不讓。”
我笑得十分隨和,“是薩格小姐讓我而已。這美意我就勉為其難收下了。”
喬蒼默不作聲飲酒,對這個結果他早已猜到,以我的聰慧自然明白這塊地對所有人的重要程度。
黑狼執杯的手壹沈,啪壹聲,我和薩格同時看向他。
他側過臉,帶幾分薄怒,“當著我的面便敢這樣,背著我妳還會如何放肆。”
我壹怔,他表情似乎真的震怒,我拿捏不住這是哪壹套,不敢隨意接腔。
他推開面前的酒盞和糕點,伸手捏住我下巴,“至於這麽放不下嗎。妳拿這塊地根本沒有用處,在我身邊還記恨別人。”
我恍惚從他眼中看出什麽,我臉色瞬間垮掉,張開嘴半響也沒有擠出壹句辯解。
薩格假惺惺為我解圍,“五哥何必不留情面,這麽多雙眼睛看著,何小姐還不至於沒分寸,頂多是——”
她那副笑臉綿裏藏針,盯著我語氣頗有深意,“情難自禁而已。何小姐原本就是風月裏多情的女人,她怎能控制得住那顆放蕩心腸。”
她說完起身挽著喬蒼從酒桌離開,走出幾步後特意回頭丟給我壹劑耐人尋味的目光,我面無表情目送她隱去在人海,等實在看不到她了,才長出壹口氣伏在桌上埋怨黑狼,“妳也不提前通知我壹聲,差點露出破綻。沒想到鐵面無私的五哥,演起戲來也這樣嫻熟。”
他重新端起酒杯,在我和他之間微微晃動,暗紅色酒水在燈光下折射出絢麗的波紋,時而定格在我臉孔,時而掠過他眉眼,那樣迷離又妖嬈,“妳覺得我在演戲嗎。”
“不然呢。妳和我玩真的呀?”
他冷冷反問,“不行嗎。許妳這麽大膽壹而再勾引我,我就不能假戲真做。”
我柔軟豐滿的胸脯趁機壓在他手腕,“五年前我們從權色交易到假戲真做,五年後再壹次也未嘗不可。”
我目光灼灼回望他,不肯繳械投降,他先抵擋不住我的柔情和媚態,移開了視線。帶著支票匆忙趕來交款的二堂主在酒席內找到我,他走到我身側,壓低聲音說,“何小姐,借壹步說話。”
我瞧了壹眼黑狼,正巧兩個黑幫頭目過來打招呼,他顧不上我,我小心翼翼繞開桌椅,跟著二堂主避到壹側人煙稀疏的角落,“怎麽。”
“蒼哥要行動了。”
我皺眉,“行動什麽?”
“薩格的制毒廠和彈藥庫,他都摸清下落了。”
我頓時大吃壹驚,“這麽快?”
“蒼哥親自出馬,沒有擺不平的,這都算慢的了,誰讓薩格手腕高深,不同於壹般人,才會耽擱這麽久。”
我焦躁難安,手指撥弄著裙擺,“有危險嗎。”
二堂主臉色驟然變得諱莫如深,“條子都避諱泰國毒梟,您說呢。蒼哥這次不只是危險,恐怕要搭進去半條命。薩格雖說和他關系匪淺,可如果發現蒼哥是在玩她算計她,她壹旦記恨翻臉,勢必是血流成河的結果。”
我身體壹晃,倉促抓住面前桌角,二堂主急忙伸手攙扶我,我顫抖拂開他,心臟仿佛壓住了壹塊巨石,鋪天蓋地的擔憂與恐慌撕扯我,壓迫我,震懾我,連呼吸都很吃力。
昨晚喬蒼忽然說那樣壹番話,實則為了提醒我,讓我有個準備,壹旦金三角風雲變幻,超出所有人的控制,我要盡力謀條後路,平安從黑白道的夾擊中洗脫自己。
他接下來要面對兩道難關,薩格的彈藥庫威力甚大,他能不能在這場生死惡戰中保命都未可知,黑狼在後窮追不舍,奔著剿滅他而去,金三角真正的生死大幕,這壹刻才剛剛拉開。
我壹把扯掉桌布,幾只碗盞被我掀翻在地,桌角的紅蠟與白蠟也在劇烈顫動中搖搖欲墜,燭火發了瘋的擺動,搖曳,我忽然想起什麽,轉身飛奔出宴廳。
十幾米外的琉璃大門,此時燈火璀璨,長街外停泊著數不清的豪車,其中幾輛已經閃了車燈,準備駛離,後門敞開壹半,露出銀灰色真皮坐椅的壹角,禮儀小姐在紅毯兩旁列隊而立,似乎在恭送某個人。
我並沒有在這副陣仗中發現薩格,只看到被壹群黑衣人簇擁走向門外的喬蒼。
五光十色的斑斕光束投影在他身上臉上,將他變成壹場奢華又虛幻的夢。
他就是夢吧。
我從沒這樣渴望,他僅僅是我憑空杜撰出的壹場夢。
如果他是夢,這些生死恩怨,這些風月糾纏,這些刀光劍影,都將不復存在。
我會心疼,會遺憾,會痛苦於錯過這驚心動魄的情愛,可至少他安然無恙活著,我也是,容深也是,永遠不會有分離。
我大口喘息著,伸手瘋狂撥弄開走廊阻擋住我的陌生人,我從電梯內奪門而出的霎那被鐵皮夾了我的腳,那股子疼痛我也顧不上,壹瘸壹拐沖向那扇門,置身在流光溢彩之中,對著他背影大喊,“喬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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