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七十三章 挫骨揚灰不後悔
盛宴 by 西子
2020-2-8 18:25
我被手銬捆住腕子睡了壹夜。
天亮時我因為忘記了這件事,起床動作太猛,手腕被勒出了血痕,疼得我眼前壹黑,重重栽倒在周容深赤裸的胸膛。
他被我砸醒,摟住我問我怎麽了。
我咬牙說痛。
他這才看到我被吊在床頭的雙手,立刻拿鑰匙打開鎖,走出房門吩咐保姆送藥箱上來,保姆將東西遞給他,他返回蹲在我面前握住我指尖,我有些躲閃,他不允許我抗拒,死死將我掌控在手心。
他給我上藥時手指禁不住輕顫,粘在傷口力道很輕,生怕給我二次傷害,我知道他不是真想這麽對我,他忍了很久,換任何男人槍斃的心都有了,即使他還需要我為他做事,他能忍到這個份兒上,也絕不只因為利用,他還是愛我的。
情深不壽,愛而生恨。
周容深這壹次將我推出去殺喬蒼,何嘗不是發泄他對我的恨意,也看看我的悔意,是否願意為了挽留這段婚姻,親手割斷已經生根發芽的禍事。
如果他心口的恨不泄,我們此後漫長光陰,都會活在陰影與隔膜中,就像他說的,喬蒼死了,他才能待我如初。
他為我耐心包紮好傷口,最後綁扣時,他不得不用力,我疼得叫出來,他毫不猶豫將自己的手伸進我口中,我重重壹咬,本以為會咬到舌頭,最後咬破了他手背。
我眼泛淚光,張開嘴吐出,他沒有理會自己流血的傷口,而是很溫柔撫摸著白色紗布,“那天妳給他包紮,我才發現妳對他和對我都是壹樣。我沒有感覺到作為妳丈夫的特殊,所以何笙,在妳愛上他之前,不如讓他消失。”
我神情呆滯,任由他抱起我,為我洗臉刷牙,將我抱下樓,壹勺勺餵我喝粥,保姆從廚房端著小菜出來,笑說周局和夫人感情真好,我去很多地方都能聽到別人的議論。
周容深問議論什麽。
“當然是說夫人如何好,周局如何深情,是天造地設的壹對,讓人羨慕。”
他很愉悅笑出來,將最後壹點肉末塞進我嘴裏,“聽見了嗎。”
我看著他,他趁保姆去盛湯時說,“不要打破這份美好,我們還有很長的人生,我想給妳的東西都還沒有給,妳也很想對嗎。”
我腦子壹片空白,像是失去了所有道行,只差在這人世間挫骨揚灰。
喬蒼給我的歡愛,仿佛壹株生長在山澗,盛開在懸崖的罌粟。
陰暗,危險,有毒,又美得悲壯,慘烈,放肆。
它註定是極端的,不被容忍的,不得善終,陡峭坎坷。
可我沒想過,真的沒想過,我會成為親手了結他的人。
選美大賽後,關於我和喬蒼的流言迅速發酵,特區名利場廝混的權貴商賈無人不知,都在追究真與假。喬蒼沈默,周容深置若罔聞,我更不好出面,在沒人澄清的前提下,已經不受控制。
在瘋狂的沸騰兩天兩夜,不但沒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周容深在離開別墅去市局前忽然問我,想好了嗎。
我捏著他領帶的手不由自主壹僵。
喬蒼和常錦舟的婚禮還有三天,他很快要回珠海,周容深急著在特區解決掉他,不想夜長夢多,壹旦他加持了常老的勢力,周容深也要面對很大壹場血腥風波,所以他不能再耽擱。
我指尖顫抖為他系好領帶,自始至終壹言不發,我整理好他的警服警帽,和他壹起看向面前透明的鏡子,玻璃映照出壹對璧人,似乎沒有瑕疵。
周容深從後面抱住我,下巴抵在我肩膀,吻了吻我耳朵,“我會保護妳平安脫身,可以失手,但妳壹定安然無恙。”
他說完笑出來,“不過我相信妳不會失手。”
他笑容太美好,我艱難咧開嘴,卻發現自己笑得很難看。
我送周容深上車離開,他和我隔著窗子揮手,他給我的籌碼確實很誘惑,壹個永遠不會出軌的丈夫,壹個愛我到白發蒼蒼的男人,我要什麽他都給我,他對我的人生裏,再也沒有拒絕兩個字。
這是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婚姻。
它有愛情,有縱容,有溫柔,更有忠貞。
真是美好。
我用了壹上午的時間認真煲了壹鍋海參湯,放在保溫壺裏交給保鏢,讓他送去市局,給周容深做宵夜。
我從廚房出來才恍然察覺外面下雨了,壹場很大的瓢潑大雨,而且壹直沒有停止。
雨水和風雷將這座城市變得霧氣蒙蒙,斷壁殘垣。
庭院壹地狼藉,花瓣滾入泥土,染了壹身灰塵,南省的冬天,終於有了點冬天頹廢的樣子。
我找到洗衣服的保姆,告訴她雨停了就回家探親,三天後再回來,她很不解問我為什麽,我只說這是周局的意思。
我交待完所有事,回房間換了壹件非常素凈的棉裙,故意抓出了幾道褶皺,頭發隨意披散在肩頭,蒼白又落寞,樣貌很是可憐。
我離開別墅打了壹輛出租,讓司機將我送到半山賓館,我到達後給周容深發了壹條信息,然後迅速刪除了這壹條。
我沒有進入正門,而是找到喬蒼套房後門的樓梯,他很多時候都是從後門回房,經過安全通道就是他的房間。
他不想讓人掌控他什麽時候回來這裏居住,行蹤不定才是保命最好的方式,幹這行腦袋隨時掉,越是讓人琢磨不夠,越是多了壹重保障。
後門沒有遮風擋雨的地方,只有壹面窄窄的不怎麽透亮的湖泊,水面飄蕩著雜亂的浮草,天空驟雨不息,時不時砸下壹道閃電,強烈刺目的白光幾乎要觸到我頭頂,我在極度的恐懼和寂寞中被雨水澆了很久。
久到連我自己都不清楚時間,濕淋淋坐在雨泊中,身上沒有壹塊完好的地方,面對空蕩荒蕪的街道和湖水,我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有沒有賭對,喬蒼會回這裏,而不是回新房。
我將臉埋在膝蓋中,水淅淅瀝瀝滑落我身體,我蜷縮在墻角,用壹塊破敗的屋檐遮雨。
又是很久後終於壹輛黑色商務車從山底行駛上來,原本開得很快,在車燈落在我身上,卻忽然放慢,甚至靠近得很遲疑。
我瞇著眼,隔著蒼茫雨幕,緊盯那輛車。
它被大雨澆得面目全非,連雨刷都抗爭不了模糊的玻璃,車燈籠罩我足有半分鐘,車門晃動了壹下,壹道人影出現又閃過,驚雷在這時炸開,突如其來的巨響嚇得我視線壹黑。
冰冷雨簾忽然消失,再也沒有壹滴飛濺下來,我眼前是壹雙淌水的西褲,壹把黑傘罩在我頭頂,喬蒼置身在比剛才更大的雨裏,他將壹方小小的安穩的天地留給了我。
我們在電閃雷鳴中對視,他感覺到我的顫抖,他問我為什麽會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