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愛恨難兩全
盛宴 by 西子
2020-2-8 18:25
他握著我手腕將我拉到桌後,把自己的椅子給了我,我問他坐什麽,他笑得非常溫柔,“我在旁邊陪著妳不是很好。”
這樣的語氣,這樣的眼神,是常府裏女人都想得到的,是珠海所有愛慕富貴的女人都想要的,唯獨落在我心裏,只剩下無盡的仇恨與厭惡。
我恨不得立刻手刃他,可我知道不能,我要活著,我要完好無恙的活著,我憑什麽殺人償命,為這樣壹個人償命。我要攪得天翻地覆,再全身而退。
常老站了壹會兒,壹旁的男士知道他在擺樣子討好我,見時機差不多,立刻吩咐旗袍女郎搬壹把椅子在我身邊,常老坐下後,點了壹壺櫻花酒,酒很香甜,適合女人喝,他為我斟了壹杯。
我接過酒杯觸景傷情,眼眶有些發紅,淚水閃了閃,掛在眼角欲落未落,仿佛晶瑩的珍珠,梨花帶雨的模樣將他惹得無比心癢憐愛,他有些無措問我怎麽了。
我壹聲不響,將杯中的酒水壹飲而盡,他試探問我是不是喬慈剛夭折,他聽到了這件消息。
我轉過頭看他,我眼底沒有風波,可正因沒有風波,才顯得那麽哀戚令人動容。
我盯著面前這張臉孔,我真想用壹把槍抵住他心臟,問他為什麽這樣狠毒,壹個什麽都不懂的無辜嬰兒,怎麽下得去手。
可我知道我問不到結果,也不能問,混這條道上的人,都沒有心,有也是黑心,他們早被金錢和勢力麻痹,他們眼中早已沒有是非,沒有王法,沒有道義,更沒有情。
只有掠奪,殺戮,和保住自己的位置,甚至連親人都可以屠殺,更何況這個礙了他眼睛的孩子。
“那座城市到處都是仇敵,容深的,我的,甚至他的,殘害壹個嬰兒又算什麽。我不知誰害了她,我只知她不該死,我想要壹個結果,到底是誰害了我的女兒,可他不給我,他只顧著他的權勢,他連自己的骨肉都可以無動於衷,她就那麽倉促被燒了,他沒有掉壹滴淚。為什麽這些不報應在我身上。”
常老沒想到我會怪在喬蒼頭上,廣東和金三角接觸過他的人都知道,他沈默寡言,不喜解釋,即使被我記恨,他也不是為自己辯駁的人,我經過深思熟慮,覺得這是最好的謊言,只有關乎生死的深刻誤解,才能讓我如此不回頭和喬蒼壹刀兩斷。
我的演技不用說,混這圈子的姐妹,除了脫衣睡覺就是變臉玩得最好,我提到喬慈的死沒有咬牙切齒,也沒有憤恨握拳,這種浮誇的表演哪裏騙得過常老,我只是眼底有仇怨和冷意,他問我那來珠海做什麽。
我忽然哭出聲音,哭聲很微弱,但卻聲聲誅心,“那座城市我失去了丈夫,女兒,連唯壹可依靠的男人也傷透了我,常小姐的孩子沒了,不是我做的,可沒有人相信我,我每天承受著唾罵和指責,我根本不敢走出那扇門,我曾經也風光過,這樣的下場我怎麽熬得住。”
我淚眼朦朧看向他,我輕輕抓住自己胸口,將衣領不斷下壓,我裝作無意,可那樣豐滿高聳的春光落入常老視線,是何等的誘惑又迷人,他眼底黯了黯,又不願被我察覺,強忍移開視線。
“我無處可去了,我只想逃離那座傷心地,逃得遠壹點,安靜壹些時日。”
我美艷純情的臉孔此時被霧氣籠罩,更是楚楚動人,他被我哭得肝腸寸斷,手遲疑了片刻,落在我臉上,見我沒有拒絕,輕輕抹掉我細弱溫熱的眼淚,他柔聲誘哄,“妳別哭,妳這副樣子,令我很心疼。”
他粗糙且染著酒味的手掌撫摸我的臉,“原來妳受了這麽多委屈。那些說妳流言蜚語的人,我會讓她們消失。”
我問他怎樣消失。
他說弄到珠海來,妳想怎樣就怎樣,這裏是我的地盤,條子也不能奈我何。
我立刻搖頭,“人人傷我,我用良善寬恕人人,否則殺戮就永無休止。我受過這麽多苦,我知道苦很難嘗,我自己嘗就夠了。”
常老臉上更柔和了壹些,他身邊都是爭風吃醋尖酸刻薄的姨太太,他很喜歡善良順從的女人,而我恰好利用他這壹點,將自己的惡毒隱藏,裝出壹副柔弱無害的美好模樣,讓他從心底無法與復仇的我聯想到壹起。
他忽然將我的臉捧住,我心底壹窒,他看著我說,“我為妳終止苦難好不好。”
進壹分則假,退壹分又遠,很難掌控這個火候,這麽恐怖的男人面前,我絕不能失掉馬腳,不只是今天,以後漫長的日日夜夜,都不能。
我有些驚慌,身體微微後仰,小鹿般的眼睛忽閃了兩下,他意識到自己操之過急嚇了我,立刻松開手。
“妳壹個女人漂泊,終歸不是常事。不如住到常府,家裏仆人多,可以好好照顧妳,什麽時候想回去,我再派人送妳。”
我呢喃常府,他說對。
我露出壹絲很想又顧慮的樣子,“恐怕不方便。”
常老笑說沒什麽不方便,常府有壹套空了的繡樓,就在莊園後,很清靜,妳住進去,錦舟回娘家也多個玩伴。妳們畢竟年歲相仿,誌同道合,從前的恩怨,隨著這些事結束也都過去了,她不會計較,她是個非常大度的女孩子,妳更是如此。
我垂下眼眸凝視面前的酒杯,確定他看不到我臉上的狠意與冷笑,常錦舟若是個大度的女孩子,這天底下便沒有心腸歹毒之人了。
常秉堯壹輩子耀武揚威屠殺無度,卻連自己女兒都不曾了解,常錦舟的狠辣果斷,他怕連十分之壹都沒有見識過。
我手指纏在壹起,在他期待而火熱的註視下有些茫然緊張,“我住在您的祖宅,傳出去這算什麽,外人如果誤會,您不是為我擔了罵名嗎。”
“常秉堯三個字給妳撐腰,誰也不敢說什麽,珠海有我在,妳看不順眼的,不滿意的,都不會再出現。”
我停了幾秒鐘遲疑說,“那五位姨太太…”
他笑瞇瞇拍了拍我的手背,“我來說就好,妳安心住下,不用擔心什麽。”
我仰起還有些淚痕未幹的臉孔,哽咽問,“您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他拇指在我細滑柔嫩的手背上輕輕摩挲了兩下,“以後日子還長,妳會知道我這份真心。”
我臉紅沒有說話,他愛極了我的清冷和矜持,他見過太多對他撲上去色誘的女人,我的若即若離簡直就是壹劑春藥,壹味勾魂散,令他發了瘋的喜歡。
他對我失而復得愛不釋手,極盡壹切討好我,不停問我吃什麽,累不累,想不想在周邊逛壹逛。
他說,“何笙,妳肯來找我,不論是走投無路,還是真的想起我,我都很高興,我這壹輩子,連錦舟出生時都沒有這樣高興過,我覺得自己年輕了,返老還童了,我這輩子都值了。”
我發出壹聲輕笑,淚光還沒有完全幹涸,壹雙眸子明亮如星辰,賓客看出他的喜悅,都沒有掃興,紛紛起身借口還有事要離開,和常老告辭。
常老心知肚明與他們寒暄道別,他走下臺階,側身朝我伸出手,我擡起頭看他的臉,他的眼睛,他有些蒼老,可他並不醜,他年輕時大約也是很翩翩的男子,我從他瞳孔深處看到了非常美好非常滿足的柔情,仿佛這世上最好的柔情,全部交給這壹時刻的我。
我沒有任何遲疑,將手指搭在他掌心,他笑出來,周圍人都起身向他說恭喜,他問恭喜什麽,男人大笑當然是得此佳人了,何小姐的艷名,響徹廣東啊。
常老看了我壹眼,他半笑呵斥那個男人,“何小姐是我的知己,比我女兒還要年輕,我怎麽會做那樣的事。”
他們立刻點頭附和說佳偶易得,知己難尋,常老有那麽多姨太太,這樣的紅顏知己更是曼妙啊。
我們壹群人從亭中離開,他們跟在最後,保持很隱私的距離,交頭接耳議論著,常老牽著我手走出回廊,即將邁出那扇圓拱石門,我回頭看了壹眼湖心亭,壹陣烈風恰好經過,黃紗在風中搖曳,湖水漣漪四起,地面糾纏的雙色櫻花卷向空中,幻化出壹張臉,壹張屬於容深愛著的明媚生動的臉,那張臉被時光打碎,被歲月刮花,最終風停花落,而蕩然無存。
我不再是曾經的何笙,從這壹刻起。
加長林肯在十八名保鏢的護送下壹路開向常府祖宅,這樣結果是我意料之中,我和常老都在彼此試探,他擔心過分渴望我,會將我逼退驚嚇,他不願失去到嘴邊的肉,他寧可晚吃壹會兒,也不想吃不到。
他能退讓壹步,正是我利用的砝碼,住進常府的女人,當天不睡三天之內也必定成為他胯下玩物,我必須咬牙和他鬥智鬥勇撐過這幾天。
車停泊在常府的朱門外,保鏢拉開車門,將常老和我分別攙扶下去,另壹名保鏢上前叩響金鎖,對開門的傭人說,“老爺帶何小姐歸來,打掃繡樓。”
傭人探頭看了看我,她點頭說是,我在這時意識到自己兩手空空,忘記把手包拿回來,我停下不走,常老扭頭問我怎麽了,不想住進來了?
我小聲說不是,落下東西在竹林名苑。
他聽到不是反悔跟他回來,便什麽都無所謂,全部任由我,我讓他先進去,我叫來壹名保鏢,往回走了幾步,站在拐角處壹扇僻靜的墻角,向他描述了女經理的樣貌,並且叮囑將手包裏的翡翠耳環送給對方。
保鏢領命去做事,我正要進府,忽然聽到身後不遠處傳來很不對勁的聲音,我側身聚精會神盯著那輛角落處猛烈晃動的黑色本田,隱約從玻璃看到糾纏的壹男壹女,男人在抵擋女人,女人很眼熟,確切說我見過,就是常府裏的三姨太,那個屁股碩大身材豐滿又很嬌媚的女人。
“玫玫妳瘋了?這裏是常府門口,被發現咱倆誰都活不了!”
“老爺去宴賓了,回不來這麽早,這是死胡同,哪有人過來,妳怕什麽?看妳這慫樣。”
她說完自己撲哧壹聲笑,“可我呀,還就喜歡妳窩窩囊囊的德行。尤其在床上,我讓妳幹什麽妳就幹什麽。”
三姨太纏住男人的腰,非常麻利解開了他皮帶,拉開褲鏈,她衣衫半褪,到處都是勾人的風騷,力氣又不小,她壓在男人身上,男人毫無招架之力,被眼前波濤洶湧放蕩的春色撩撥得燥熱難耐,也就順從了,兩人下身眨眼赤裸,三姨太坐在他胯部,呻吟著扭動起來。
常府女人多,常老也貪色,除了有名分的姨太太,養在別苑的女人也少不了,壹個月不見得輪上壹次兩次,這些如狼似虎的女人,哪裏熬得住寂寞深閨,腳趾也能想到,常老戴上的綠帽子何止三太太這壹頂。
有錢有勢力,沾上常府的邊兒,就是在珠海橫行霸道的資本,什麽漂亮小夥兒搞不到手,這群女人也是被餵饞了。
我沒有驚動那對茍且的男女,我對三姨太脾氣秉性不了解,萬壹她不排擠我,我何必自己樹敵,我悄無聲息拐出墻角,若無其事說石頭鉻了腳,揉壹揉才過來。
我在保鏢和傭人護送下進入常府,壹名年紀稍長的管家婆迎出來,她示意我走偏門,我蹙眉,但還是跟著去了,她對我恭敬,壹邊帶我去繡樓壹邊解釋說,“二姨太出去打麻將未歸,四姨太在市區美容院,五姨太身子不舒服還睡著,家裏人不齊,您先好好休息,晚餐也在繡樓上用,等明天壹早主子都在,老爺說再正式介紹您,才顯得對您重視。”
我笑說那有勞了。
我回頭余光掃了壹眼身後,保鏢明白我的意思,立刻停在繡樓下不再跟隨,上木梯時我塞給管家婆壹條項鏈,她推辭說這怎麽好意思,何小姐太客氣了。
“我初來乍到,常府又是大戶,有哪裏不懂規矩,您替我兜著點。”
管家婆說自然,多少年沒有在老爺臉上看到這麽高興的笑容了,壹定很喜歡何小姐,我們做下人的哪敢不重視。
她推開繡樓主廂房的門,門口很漂亮,花花草草擺了整整壹條走廊,都是我喜歡的,不妖艷不濃香,君子蘭和水仙長得尤其好。
她打開燈帶我在房間裏四下轉了轉,“稍後老爺過來看您,他會安排人伺候您,缺少什麽跟她們說壹聲,明早為您購置齊了。”
她說完朝我鞠躬,轉身離開繡樓,天色已經黃昏,常秉堯恐怕等到入夜過來,獨處時他壹定不會太老實,我走到窗前推開木栓,將玻璃敞開,樓不高,底下仆人來來往往,他怎麽也要顧忌點。
我剛支好木框聽到不遠處繡樓前方的主院傳來仆人非常喜悅的通報,“老爺,太太們,小姐和姑爺旅行回來了!剛到門口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