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齊漆七
修仙遊戲滿級後 by 文笀
2021-4-28 20:52
當白衣少年報出姓名那壹瞬間,葉撫是錯愕的,好似回到了那個特殊的時光裏。
而他這壹份關於回憶的錯愕,在少年看來卻別有壹番意味。少年此刻心中立意,“知道周水國,看來應當是那個年代的人物了。”
然而,葉撫只是錯愕他的名字聽上去像某個豬廠廠長。
稍稍壹想,葉撫差不多便知道,這齊漆七是為曲紅綃而來。他看了壹眼曲紅綃,後者眼神裏含有歉意。
葉撫輕輕搖頭,向前走去。曲紅綃起身讓出位置來。
坐下後,葉撫伸手示意,“不必客氣,坐吧。”
“先生好意。”齊漆七點頭坐下。
葉撫輕輕松了松身體,向後面仰了仰,然後說:“書屋寒貧,招待不周。”
“壹杯清水足矣。”言罷,齊漆七伸手拂袖,端起面前杯水,輕抿壹口。
不論是氣質還是談吐,這少年都相當不錯,出自大家。資質也是極佳。葉撫對壹個人的資質沒什麽概念,畢竟來這世界還沒多久,就像這少年,以及自己的學生曲紅綃,他都只能用“好”來形容。
只是,縈繞在齊漆七紫府大門上那壹縷黑氣相較於他的資質格外顯眼。那是壹道死氣。死氣攀紫府,意味著他命不久矣。而他眉心那壹點看似用來裝飾的血紅朱砂,不過是吊命所用。待到朱砂消解之時,黑氣腐蝕紫府,便是他魂飛魄散之時。
不過,看齊漆七心態挺好的,不像是命不久矣之人。
葉撫問:“來這邊兒,有什麽事嗎?”
齊漆七岔開話題說:“聽先生口音,似乎不是東土之人。”
他說出這句話的瞬間,只見站在葉撫身旁的曲紅綃忽然橫眉冷言:“齊漆七,先生問妳來這裏有什麽事。”
葉撫嘴角抽了抽,差點笑了出來。他壹聽到有人念出“齊漆七”這個名字,就不由得想笑。
齊漆七展眉壹笑,“曲姐姐教育得是,我不該答所非問。”
曲紅綃眼神深沈,看著齊漆七的露齒笑臉,沒有作何反應。
葉撫心想兩人平時裏關系應該不太好。
齊漆七忽然站了起來,對著葉撫長揖壹禮,然後說:“齊漆七此次前來,是求學而來,想要跟著先生念書。”
葉撫沈默了,沒有回答。
齊漆七過了好壹會兒才又繼續:“齊漆七此次前來——”
葉撫打斷了他,“妳不用重復,我聽到了。只是,三味書屋這學期招生已經結束了,妳可以等下學期。”
這次輪到齊漆七發楞了,他過了好壹會兒才擡起頭問:“下學期是什麽時候開始?”
“九月壹號。”
齊漆七頓了頓,忽然笑著說:“先生是在開玩笑吧,先生是書屋的主人,願不願意還不是先生做主。”
葉撫退了壹步問:“三味書屋從來不講究常規那壹套有教無類,只教有所學,那麽我問妳,妳想學什麽?”
這個問題齊漆七好壹會兒都沒有回答,他深深陷進那壹句“三味書屋從來不講究常規那壹套有教無類”。
齊漆七讀過書,甚至還讀了很久,因此深知,“有教無類”是儒家的解惑教義,是天下讀書人無不奉為本心的,即便有人不願做這,也不敢當眾這麽直白地說出來,因為這意味著批駁了整個儒家,乃至是整個天下讀書人。
壹旁的曲紅綃也楞了楞,不過片刻之後她又恢復清明,在她看來,這樣的先生做出些與眾不同的事情也情有可原。
而這並不是葉撫所知道的,他來自地球,秉承著地球的教學理念,有所學,便有所教。學生為了考試,為了豐富自己而讀書,便教他考試,教他豐富自己。才不會把“有教無類”放在前頭說。
齊漆七偏頭看了壹眼曲紅綃,想從她的眼神之中尋求壹絲印證,卻看到的是壹雙平淡如水,不曾有半點漣漪的眸子。
他忽然有些不想說什麽想在這兒讀書了,本來來這裏的目的也不是為此,就只是想看壹看曲紅綃在這書屋到底做些什麽。
但是,現在葉撫壹個問題把他逼到了難以抉擇的地步。
心裏掙紮半天,實際上不過短短壹個呼吸,最後齊漆七還是想著既然曲紅綃甘願在這兒做學生,那麽這兒壹定有特殊之處,他呼了口氣答:“齊漆七欲登高臨下,以觀四海茫茫。”
他回答得很含糊,從某種程度上也不過是為了試探壹下葉撫。
但是葉撫的回答讓他有些沈默。
葉撫伸手接住壹朵梨花,擺放在兩人之間的桌子上,輕聲說:“登高,便須知高處不勝寒。”
“站得高,便看得遠,齊漆七想看遠壹些。”齊漆七緩聲說。
葉撫再問:“除此之外,妳心有何所求?”
“無所求。”
“妳觀天下道理,或許會有那麽壹剎那認為某些道理是錯的?”
“有。”
“妳認為自己在諸多歲月之中,做了個怎樣的角色?”
“不過壹躡步前行,跌跌撞撞之人。”
“人間諸多事,十有八九事與願違,妳作何感想?”
這個問題,齊漆七思考了很久。葉撫不催他,安心等待著。壹旁的曲紅綃也有所教壹般,凝眉思索。
過後,齊漆七擡起頭回答:“我心之所想,就有身之所往。”
葉撫不由得露出贊賞。這是站在他的角度,對壹個人的贊賞。葉撫知道齊漆七是個正兒八經的修仙之人,也知道他修的是坦途,有完整的心境,壹言壹語引起身周氣機飄蕩,便是言出於心。也就是說,他的確如他回答的這般想。
修坦途的修仙之人最忌諱身心不壹,那是對心境的極大考驗。若是心境承受得住,即便撒謊也無事,但是對於命不久矣的齊漆七來說,心境有任何損傷都可能讓他壹命嗚呼,所以不敢冒險。
葉撫也正是這般,站在他的心境面前問出了這般回答。
葉撫不急不緩說:“現在的妳有自己的路走,並不需要跟著我念書。”
齊漆七本意為曲紅綃而來,但是跟葉撫說了那麽多,他感覺在和葉撫說話時,有微風縈繞身周,很是舒心。他低眉細言:“路不長,怎麽辦?”淺淡的傷感還是傳了出來。
葉撫知道他的意思是說自己命不久矣。
逆天改命這種事,葉撫做過壹次,感覺不好,就不想再做了,也自然不會憑空添壹把手進去。
以壹個教書先生的身份,葉撫說:“有些路,不走的確是不知道長不長的。總不能停下來吧。”
齊漆七眼神復雜,擡頭看了壹眼曲紅綃。他坐了壹會兒後,站起來,越過曲紅綃輕聲說:“或許,妳師父臨終前的遺願,妳已經實現了。”
曲紅綃沒有回答。
齊漆七偏過頭,笑著說:“先生,雖然妳不願收我做學生,但是我把妳當先生看了,不過幾句言語,我學會了很多,改日再登門拜訪可好?”
葉撫輕輕點頭。
走到院門口,齊漆七再次駐足,他忽然回過頭,露出個天真的笑臉,問:“先生,為何妳家的梨樹三月開花?”
葉撫擡頭望著梨樹,回答:“有壹句詩寫了的嘛,忽如壹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齊漆七楞神許久,行了壹個拜師之力,留下壹句“學生還會來的”,大步離去。
葉撫望著曲徑裏,漸漸消失的齊漆七,不由得在心裏感嘆:
“或許再也來不了了。”
就在齊漆七轉身離去那壹瞬間,葉撫依稀看到,他眉心那壹點濃郁如血的朱砂淡了幾分。
齊漆七他,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