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人皇

　　大殿之中，靜悄悄的，壹名身穿皇袍，發如墨玉，面色白皙的中年男子，靜靜的端坐在龍椅上。仿佛和大殿、龍椅融合在壹起。
　　他的雙眸緊閉，壹動不動，仿佛陷入了某種沈思之中。
　　沒有想像中，驚天的霸氣，也沒有不可壹世，無可匹敵的氣勢。坐在龍椅上的男子，普普通通，看起來，就和畫像中，代代流傳的仁慈、聖明的君王，壹模壹樣。
　　這簡直就是儒家筆下，天下人翹首以盼的聖明之君的形象。不過，方雲清楚，真正的人皇絕不是這樣，壹個精通帝王心術，得到三皇、五帝道統的人絕不可能是這副樣子。
　　壹剎那間，方雲腦海中突然掠過自己封侯前，說的那句話：“君非君，慧眼識人，心若寬谷，垂拱而治，則為聖明之君……”
　　方雲突然之間就明白了，人皇這副樣子是做給自己的看的。他想傳達的消息只有壹個，如果說自己是江山社稷之臣的話，那麽他就是自己所說的那位聖明之君。
　　仿佛感應到方雲心中的想法，龍椅上，壹動不動的人影，眼瞼顫動了壹下，接著霍的睜開了眼睛。
　　這壹剎那，方雲心神劇震，仿佛被壹道彗星擊中。無窮的星辰，朝自己飛射而來，但眨眼之間，星辰崩滅，連同星辰所在世界，也瞬間毀滅。
　　壹個又壹個的世界毀滅，壹個又壹個世界誕生，無窮盡的世界，在這雙眼睛，生生滅滅，永遠止境。
　　“方雲。”
　　寂靜中，壹個雷霆般的聲音，在方雲耳中響起。虛空中頓時如同炸開了億萬神雷。
　　就在聲音發出的剎那，龍椅上的皇者霍的站起，這壹剎那，他的氣質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如同壹位遠古沈睡的君王，驟然之間，蘇醒過來，人皇身上流露出壹股令人窒息的威壓。
　　在他站起的壹剎那，壹股風暴般的恐怖的氣息，擴散到每個角落，空間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聲，仿佛隨時都要破碎了。
　　砰！砰！砰！砰！
　　人皇突然從寶座上踏下，壹步又壹步，毫不停留。如同古老的神祗，每壹步踏下，都撼動天地宇宙，振蕩億萬無窮位面。
　　壹股濃烈的紫氣，充斥在方雲的感知。太和殿突然之間，仿佛變成了另壹個浩大的空間。而在這個空間的每壹個角落，都是濃烈令人無法逼視的紫氣。
　　方雲的視覺，已經完全失去。寶座上走下的皇者，更是完全的消失這片彌漫天地，無處不在的紫氣中。
　　恍惚之中，壹尊頂天立地的神祗，屹立在天地之間，壹雙金色的眼眸，冷漠無情的俯瞰著自己，如同俯瞰壹只渺小的螻蟻。
　　“是他！原來真的是他！”
　　這壹剎那，方雲腦海中，突然掠過雷雨夜，誤入梅林之中，看到的那壹雙金色的眼睛。他終於肯定，當初逼迫夫子的人，就是人皇！
　　壹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從心中湧過。方雲不知道，人皇到底從夫子的推演中，看到了多少，又知道了多少！
　　下壹刻，壹股磅礴的威壓，落在方雲身上。這壹剎那，方雲只覺得宇宙億萬空間的重量，都承載在了自己的身上。壹個人肉身再強大，也不可能承受住宇宙億萬空間的重量。
　　方雲的臉色瞬間大變，按照封侯的程序，只要最後時刻，君臣敘禮的時候，方雲才需要下跪。那是壹種故老相傳的君臣之禮。而現在，卻是壹種鞭撻和羞辱。
　　方雲可以接受封侯大典時，最後時刻的跪禮，但卻不能接受這種武力強迫下的鞭撻和羞辱。武道進入天沖境，雖然要求更多的是功力，但心境若破，交手之時，畏手畏腳，實力發揮不出不說，而且，即便有再好的資質，武道之途也要止步在脫胎境。要想達到命星境，那是絕無可能！
　　“群虎噬龍”異象在即，不知道多少上古道派紛紛現世，如果沒有強大的力量，在這場風暴中，只有隨波逐流，隨時有被摧毀的風險。這是方雲所無法容忍的。
　　“呵！”
　　方雲心中發出壹陣暴喝，全身骨節立即啪啪作響，壹股強大的精神意誌，如同洪荒猛獸般，暴發出來，對抗著這股來自人皇的壓力。
　　達到天沖境後，方雲的不論是實力還是精神意誌，都凝練不少。加上利用父親方胤在錦盒中，留下的烙印，方雲現在的精神意識，凝練不少。換句話說，就算方胤親至，方雲也能承受很久，但人皇實在太恐怖。
　　方雲感覺自己的意識，似乎被壹個巨輪碾壓著。如果不是自己最近提升到了天沖二品，而且經過了太傅的考驗，意識強大了許多。
　　恐怕壹個剎那，就要被摧毀。但饒是如此，方雲也幾乎就要承受不住了。
　　“鏘！”
　　清越的劍吟聲，太和殿中寒光閃爍，虛空中如同炸開了無數雷霆，壹把代表遠古聖皇仁慈、威嚴、高貴、尊崇的金黃色長劍，劈開空氣，懸浮在方雲頭頂。
　　這把人皇之劍出動的剎那，方雲終於忍不住動用了體內的“天地萬化鐘”。
　　“嗡！”
　　“天地萬化鐘”壹震，覆壓到方雲身上的那股壓力，頓時仿佛泥牛入海。被天地萬化鐘吸收，消失的無影無蹤。從外表看起來，就仿佛是方雲突然暴發出強大的意誌，抵消了這股力量。
　　這壹剎那，幻象消失，方雲終於再次感覺到了人皇。他的眼中，微微掠過壹絲贊賞的神色，但很快壹閃而逝。
　　“跪下！”
　　人皇氣息壹收，那股恐怖的氣息，立即消失無蹤。
　　方雲這次沒有再堅持，當人皇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也就意味著封侯大典，回到了原本的正軌。
　　“微臣參見陛下。”
　　方雲宏聲道。
　　人皇的帝王之劍，懸浮在方雲頭頂。他的眼神默默的註視著方雲。大殿中，寂靜無聲。
　　“方雲，妳可願臣服朕！”
　　人皇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蕩，沒有任何的波動，極為的簡潔。
　　聽到這個聲音，方雲先是壹怔，接著心神劇震。他沒有想到，人皇的問話，居然來得如此直接，如此淩利。
　　臣服，還是不臣服？
　　忠臣，還是亂臣賊子？
　　人皇給出了壹個選擇題。選擇前者，就是選擇成為第二個英武侯，第二個楊弘，成為人皇手中的棋子，打手！
　　選擇後者，就等於是選擇和人皇公開撕裂臉皮。徹底的站在對立面，甚至在道義上，都喪失掉。
　　時間仿佛靜止了下來，人皇普普通通的壹句話，卻他之前說過的任何話，做過的任何事，都要來得淩利。
　　方雲額頭滲出了冷汗，他嘴唇動了動，不敢輕易回答。壹個回答不好，恐怕就要將方家上上下下，三百來口人，全部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時間慢慢的過去，人皇壹言不發，金黃的聖皇之劍，依舊懸浮在方雲頭頂，靜靜的等待著他的答案。
　　太和殿外，靜的可怕。
　　方雲雖然進入太和殿後，就像進入了另壹個空間，沒有任何聲息傳出。但是很多人都感覺到了異樣。
　　“怎麽回事？按照封侯大典的程序，這個時候，人皇陛下應該已經開始冊封了！”
　　白玉丹輝旁，忠信侯感覺到了異樣，看向了高聳雲端的太和殿。
　　感覺到異樣的不止忠信侯，禮部尚書張公祺，宮中的司禮太監，都感覺到了異象，壹個個看向了聳立在高處的太和殿。
　　距離太和殿不遠處，三公互相看了壹眼，各自感覺到了眼中的不安和隱憂。
　　太和殿中。
　　君臣敘禮，仿若雕像，壹動不動。人皇的表情，沒有壹點不耐煩。他在等方雲的回答。
　　方雲從沒有想過，方家的命運，會這麽快就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他的心中劇烈的掙紮著。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過了壹萬年，又仿佛是只有短短壹剎那。方雲似乎盡了最大的努力，艱難開口道：“微臣行事，只求無愧於心！”
　　方雲並沒有直接回答。君無戲言，在人皇面前直接回答，不論哪個回答。都沒有太大區別。方雲說完這句話，便壹動不動。
　　太和殿內，依舊靜的可怕。金黃的聖皇劍高懸在方雲頭頂，沒有動靜，誰也不知道，人皇在想什麽。
　　不知過了多久，人皇臉上，終於有了壹絲表情。
　　“好壹個問心無愧，”人皇大笑：“朕希望妳能真正的做到無愧無心！”
　　聲音壹落，太和殿封閉的氣息，突然發泄。太和殿外，所有王侯，將軍立即感覺到了人皇的存在，不禁松了口氣。
　　下壹刻，人皇宏亮而威嚴的聲音響徹整個上京城：“今，冊封方雲為冠軍侯，欽此！”
　　聲音壹落，壹道紫氣拔地而起，貫通雲霄。隨後太和殿中，壹片寂靜。而人皇，也不知何此，消失無蹤了。
　　方雲依舊跪伏在太和殿中，他壹身冷汗，身上幾乎虛脫。剛剛的那翻對話，幾乎耗盡了他的力量。
　　良久，方雲站起身來，走出了大殿。
　　與此同時，皇宮深處，壹道紫氣裹著壹道金虹，從天而降。在距離中央紫氣殿，還有二十余丈的地方時，紫氣消散，人皇的身影，手持黃金長劍，在虛空中現出形來。
　　突然金光壹閃，人皇的身影驟然變化成壹根長長的頭發，飄落下來，隨著金黃色的聖皇之劍，壹起沒入了中央紫氣殿內。
　　壹個聲音似笑非笑，從中央紫氣殿內傳出：“無愧於心……有意思！方雲，希望妳值得朕培養……”
　　聲音飄落，並沒有傳出很遠。十丈之後，立即消散無聲。壹切歸於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