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風寧侯

　　竹軒樓聚會後的第二天。書房中，方雲殫精竭慮，思考著怎麽回復太傅的禮帖。
　　三堂會審，明著是彈劾武侯，暗地裏，其實是兵儒之爭。方雲雖然決定了加入軍伍，但也必須顧慮到儒家的感受。
　　想了想，方雲斟字酌句，寫下了第壹句話，“學生方雲，叩首致上……”
　　這封書信，方雲寫的態度謙卑，小心翼翼。所有重心都扣住了“楊弘”，這兩個字。
　　方雲把和楊弘的恩怨壹壹道來。楊弘壹回京，先是罷黜父親方胤晉升貴族之事，接著拆散福康公主和大彎方林，最後又重傷大哥方林。方雲隱諱的表示，本來希望三堂會審，可以收拾楊弘。但沒想到，楊弘敗而不倒。
　　方雲仔細思考，認為楊弘之所以如此受重視，完全源自他強大的武道上。為了家人，為了大哥，所以他決定投身軍隊，在楊弘最強勢的地方，徹底擊敗他。
　　整封信，方雲只字未提，這個決定和武穆的關系。只把所有的決定，都扣在楊弘身上。他的措辭柔和，處處以學生的身份自居。整封信看下來，極為得體，挑不出什麽毛病。
　　在書信的末尾，方雲對於無法成為太傅的記名弟子，表示十分遺憾。最後以壹種不經意的語氣，提及到了張英。
　　方雲點到即止，沒有多說。方雲相信，以太傅的能力，必然能明白自己的意圖。
　　方雲自己看了壹遍，感覺滿意了。才把宣紙折好，封起來。
　　“來人，把這封信送到太傅府第！”
　　方雲信封交到了府裏下人手中。片刻後，壹匹快馬馳出了四方侯府。
　　“張英，能做的已經做了。接下來，就看妳自己的了。”
　　方雲望著忠信侯府的方向，心中喃然道。
　　太傅地位尊崇，方雲只不過是壹名士子。兩人的身份根本不對等。方雲也只能以壹種點到即止的方式，推薦張英。對於太傅這樣的存在，說得太多，太明顯，只會適得其反。
　　對於張英拜入太傅門下，方雲還是極富信心。原因很簡單，因為在方雲前世的記憶中，張英就是在最後的幾年，拜入了太傅門下。而現在，方雲只不過用手壹推，把這個時間提前了。
　　所謂法理不外乎人情。儒家以仁和禮著稱，相信考察過張英的品性後，太傅不會拒絕這個“舉薦”。
　　太傅禮帖的事情解決後，武穆的事情就比較簡單了！
　　方雲既然決定加入大周軍伍，本身就表示了接受武穆的意思。倒不用像儒家那樣，有什麽顧慮。
　　武穆地位尊崇，能屈尊行貴，替大哥和福康公主，入宮面聖，全力撮合。單單這件事情，就足以贏得方雲的感激了。
　　微壹沈思，方雲立即揮毫鋪墨，草書的壹封書信。
　　“來人，備馬車。”
　　馬車從四方侯府出發後，並沒有前往武穆府，而是去了上京城中，特為將軍們設立的都鐸館。
　　壹番詢問後，方雲終於見到了七殺殿的主考官李冀。當日，武穆的禮帖，就是此人送上四方侯府的。
　　“方雲，見過李大人。”
　　“方雲！”
　　李冀正在房中喝酒，猛的看到方雲，瞪大了眼睛，壹臉意外和驚喜。
　　“進來，快進來……稀客啊！”
　　元宵，武試的士子中，也就方雲和寥寥幾個士子，李冀留下了印象。
　　其中，方雲更因為大理寺三堂會審壹事，鬧得滿城風雪，人盡皆知。
　　元宵節的那場武試，給李冀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李冀壹直覺得，以方雲的能力，加入軍伍，才是最好的選擇。方雲在沙盤推演上擊敗了楊弘，更是加深了他的這種認知和看法。
　　方雲跨過門檻，走了進來。
　　“來，坐。喝酒還是喝茶？”李冀問道。
　　“隨意吧。”
　　李冀立即給方雲倒了壹碗酒：“元宵，節過後，很久沒見過妳了。最近怎麽會想到來見我！”
　　方雲也沒有隱瞞，直接開門見山道：“不瞞將軍，這次其實是有事拜托將軍來的。”
　　“哦，什麽事？”李冀眉頭微揚，心中頗為疑惑。以四方侯的勢力，在這上京城還有什麽事情，需要用到他？
　　方雲把寫給武穆的書信抽出來，遞了過去：“不瞞將軍，上次武穆大人送來禮帖，方雲還壹直沒答覆。這次，本來是準備特地拜訪武穆的。不過，武穆府守備森嚴，不能靠近。所以寫了壹封致謝信，希望將軍幫忙轉交給武穆大人。”
　　李冀盯著方雲，並沒有馬上接過書信。方雲既然提到了禮帖壹事，李冀就知道這封致謝信，絕不是簡單的感謝那麽簡單。
　　“妳的決定是？”李冀有些緊張道。他實在是不願意，看到這樣的人才，浪費在詩詞文章中。
　　方雲瞥了壹眼李冀，知道他的意思：“再過段時間，我準備離開上京城，正式從軍。”
　　“什麽？真的？太好了！”李冀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臉變得像雞冠壹樣紅。
　　方雲的這個決定，壹則成全了李冀的愛才之心，二則讓他對武穆也有了交待。李冀心中不由激動起來，對方雲知道的越多，他越發有強烈的沖動，要把方雲拉入軍伍之中。
　　“將軍，我的書信……”
　　“啊，書信！……交給我就行了。我這就去見武穆。”
　　李冀二話不說，推開酒壇，起身就走。
　　武穆府，以李冀的資格，原本是不夠資格進入的。但因為方雲的關系，李冀得到了武穆的壹紙符詔，這才能通行武穆府。
　　不壹會兒，方雲這封信，就送入了武穆府深處。
　　李黃走後，方雲也就回了四方侯府。
　　到晚上的時候，李冀親自登門拜訪了。
　　“將軍，請坐！”
　　方雲把李冀引到了自己的書房。
　　“將軍，武穆大人，可是有消息傳過來了？”待李冀坐下後，方雲問道。
　　“嗯。妳的信，武穆大人看過了。其他的事情，武穆沒說。只說了壹句，以妳現在的實力，已經沒必要再次去天蛇山了。”
　　天蛇山距離上京城大約半日的功夫。大周朝的規矩，士子在從軍前，是必須進入天蛇山。在天蛇山，接受必要的訓練之後，再派往九州各地。
　　方雲現在都是住胎境的級別了，進禁軍都有些屈才了。根本沒必要再弄個形式上的訓練。
　　“武侯大人的意思，天蛇山上，唯壹對妳有些幫助的，就是《四荒地理誌》了。這本書我帶過來了，妳這段時間先看壹看吧。”
　　李冀從懷中掏出壹本中等厚度的青色冊子，遞了過來。方雲接過，隨意翻了壹幾頁，只見這本青色冊子上，介紹的都是莽荒、蠻荒、狄荒、夷荒的地理地形，包括山川和兇獸。
　　“多謝大人。”
　　“哈哈，公事說完了，現在輪到私事了。”李冀突然笑道：“武穆大人對於妳從軍，非常贊賞。不過，他並沒有說讓妳壹定要加入哪個州府的後備軍。妳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想推薦妳加入我家大人，風寧侯座下。”
　　風寧侯周趾，今年三十七歲。大周朝平民侯中，唯壹壹個孑身的王侯。他在上京城有座府第，不過這府第奴仆稀少，門可羅雀。因為這位風寧侯自正妻過世後，便從再沒有回過上京城。
　　風寧侯驚才絕艷，年輕時，是壹名儒雅風流的才子。上京城不知道多少人王公貴族，想將女兒下嫁給他。他的正妻過世後，傳聞莽荒侯都想把平妻所出的女兒，嫁給他，都被他拒絕了。
　　方雲腦海裏浮現這位風寧侯的消息，在上京城裏，風寧侯算得上壹個異數了。這位風寧侯性情乖僻，不喜歡與人交往。儒家講究禮儀，有句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風寧侯卻是真正的無妻無子。
　　方雲沒想到，李冀背後的主人，居然是風寧侯。
　　“怎麽樣？只要妳點頭同意，我立即寫封信，把妳舉薦到我大人名下！”李冀眼中充滿了期待。
　　方雲腦海裏回響了壹下，這位風寧侯鎮壓的是大周的西邊。朝廷裏，犯了錯，發配到吠陀洲的犯人，都要經過風寧侯的手諭。
　　那裏壹片群山相簇，荒草連綿。翻過群山，立即就是茫茫的大海。
　　雖然沒有什麽異族，但卻有不少邪教宗派的山門立在那裏。
　　這些人無法無天，連官兵都敢殺。壹旦朝廷追捕，立即潛入深山。實在逃不過，就飄到海上，風頭過了，再返回，極為難纏。
　　“大周朝兵力調動頻繁，先投在風寧侯名下，借那些邪教宗派鍛煉壹下，然後借著朝廷兵力調動的機會，進入四方戰場，立下赫赫戰功！”
　　方雲微壹沈思，立即明白風寧侯，相對於自己的情況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那就麻煩將軍，替我寫封舉薦信吧！”方雲笑道。
　　大周邊疆形式復雜，有壹封舉薦信在手，會方便許多。
　　“哈哈，把筆墨紙硯端上來吧！”
　　李冀哈哈大笑，把袖子捋起，居然是立即就要在書房裏，把舉薦信寫了，定下方雲的去向。
　　李冀雖然是武將，壹手字卻寫的不錯，大大方方。
　　“任務完成，我也可以離開了。壹會兒，我給將軍寫封信，派人連夜送出去，就不久留了。”
　　“那方雲送將軍吧。”
　　方雲收了舉薦信，把李冀送出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