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離去
大周皇族 by 皇甫奇
2018-6-12 22:25
方雲神色從容,對於自己這位外公的反應,毫無意外:“妳既然談到朝廷歷法。我且問妳,妳現在所任何職?六部商議王侯冊封,妳以什麽身份摻和其中。王侯冊立,自有六部官員審查,就算他們不審查,也還有資政閣和議政閣的各位大人。再往上,還有三公。”
“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職。妳既已交出權利,退隱山野。此事便合該有其他大人處置。他們都還沒發表意見,妳就越過諸位大人,向六部上文書,此舉置儒家其他大人於何地,置三公於何地?置儒家列位大人於何地?真要掄起來,就憑這點,就能治妳個墅越棺權,擾亂朝政的罪名!”
方雲說罷,衣袖壹抖,目光直視老人,咄咄逼人。
“妳……”
劉正勛心中震驚、便卻啞口無言。方雲壹句“不在其位,不謀其職。”正好扣中了他弱點。大周朝歷代的大儒離職之後,壹般都會選擇退隱。極少插手朝廷,因為那樣會對繼任者造成影響。
劉正勛若還是元士,那做什麽事情,都是權利範圍。不過,離職就不壹樣了。王侯冊立的荷議階段,壹般是六部官員先做出裁決。然後征詢其他官員意見的。
與武侯冊立不同。方雲也只是在兵家、儒家表態、朝廷分發文書之後,才上奏的文書。而且武侯關系重大,地位和權勢遠在王侯之上,所以征詢的範圍的也極大。但是普通王侯的冊立,壹般只征詢兵、儒兩家官員的意見,並不會征詢普通人。否則的話,朝廷壹百多位王侯,人人彈劾像什麽樣。
如今方林的王侯冊封還在商議,冊立文書還沒發下。劉正勛在六部商議階段,就上奏文書,進行彈劾。在程序上,是有些愈規矩。
劉正勛乃是周朝大儒,本來這些規矩不會不知道。只是,退隱多年,思想還壹時沒從元士的角色中轉換過來。而且太過想當然,潛意識裏依然認為才林是自己的外孫。自己這麽做,是大義滅親。情理可原。
“鎮國侯跟我說,妳唇槍舌劍,極善狡辯。我本來還不信。今日壹看,果然如此。我在六部商議階段,土奏文書,雖然有違朝廷禮數。不過,國體為重,匹夫為輕。我既然知道他品行不端,又豈能容他占據王侯之位。妳也不用多費唇舌了,回去吧。任妳巧舌如簧,我也不會收回上奏文書。”
劉正勛嘴唇蠕動,沈聲道。
“哼!好壹個國體為重,匹夫為輕。”方雲冷笑:“妳也不用扯什麽幌子了。妳不就是愛惜羽毛,害怕我大哥方林,敗壞了妳的名聲,才上奏的這封文書嗎?妳還真以為妳是大義滅親?告訴妳,別人只會以為妳老糊塗了!”方雲說話,壹針見血,直指本心。劉正勛聽了這句話,全身顫抖,臉色氣得壹片煞白:“混賬!”
方雲瞥了壹眼、壹步步逼了過去:“當年妳以為我父親出身草莽,門不發戶不對為由,要拆散我父親。其實,妳這麽做,為了壹己私欲,想要誰護劉氏家族書香世家之名。為了這個名,妳失去了自己的女兒。再後來,舅舅棄文從商,妳認為這敗壞門風,又是為了這個名,將他逐出家門。甚至為準他用‘劉’姓。因為這個,妳又失去了自己的兒子。所謂子不教,父之過。儒家又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妳連做壹個父親都不合格,又憑什麽去盡臣子之道?”
“人倫之道,乃是天下最大的道理。妳為了名聲,連自己的兒子和女兒都可以舍棄。試問這樣薄情寡恩的人,又有什麽資格去盡君臣之道,又有什麽資格談論國體為重,匹夫為輕?”
方雲壹言觸及到了劉正勛心底的逆鱗,劉正勛頓時氣得臉都紫,嘴唇都顫抖起來,他手指著門外,道:“妳,妳……妳給妳滾出去!”
方雲又怎麽可能會這個時候離開,老頭子氣焰囂張,向來認為天大地大他最大、不打壓打壓他壹番,他又怎麽可能聽得別人的話。方雲得勢不饒人:“妳口口生生不認妳的女兒、外孫。那妳現在的‘大義滅親’又是為什麽?大周朝這麽多大儒,鎮國侯、平鼎侯憑為什麽不找其他人,卻偏偏找上妳。如果妳不是我和大哥的外公,妳真的以為,妳有資格讓鎮國侯、平鼎侯來求妳?如果妳不是我名義上的外公,妳以為我會千裏迢迢趕到這裏來嗎?”
“實話告訴妳,我其實非常不想來見妳!妳的所作所為,沒有任何壹點,值得我尊敬的地方。我十多年來,每年十月初九,都要看到母親擺上香案,沐浴焚香,默默祈禱。壹整天都會以淚洗面。我後來才知道,十月初九,正是二十多年前,妳將她趕出家門的日子。”
“妳如此刻薄寡思,不為人父。我母親卻天天惦記著妳,為妳沐浴焚香,祈求妳平平安安,長命百歲,並希望獲得妳的原諒。但妳捫心自問,妳到底做了什麽?如果不是為了母親,妳以為我偷偷過來求妳?我問妳,妳知道我什麽時候生的嗎?妳知道孫世堃是誰嗎?妳知道他長得什麽樣嗎?妳知道妳還有個兒子叫孫仲榮嗎?妳知道他為了妳壹句,從來不敢踏足上京城嗎?”
“妳以為鎮國侯是貴族,出身高貴。妳知不知道,他是因為在軍中爭不過我父親,又怕我大哥封侯,方家勢大才來找妳的?妳說我大哥無法無天,把世子許權綁在旗桿上。那又知不知道、我大哥為什麽這麽做?世子許權又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我大哥方林與皇室福康公主相愛。當初人皇和武穆約定,福康公主金枝玉葉,不可能嫁給普通人。大哥只有封侯,才能迎娶福康公主。就為了這個約定,他隱姓埋名,投身軍名,在邊荒立下赫赫戰功,才有了今天。眼看終於夙願得成,有情人終成眷屬,妳卻偏偏插上壹腳。妳真的以為,我大哥在乎這個王侯之位?妳又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有道是兼聽則明,偏聽則暗。妳也是讀過聖賢書的人。因為鎮國侯和平鼎侯隨便壹句話,妳就相信了,還冒冒然上書彈劾自己的外孫!妳還真的以為,妳什麽都知道了嗎?”
劉正勛盤坐在地上、神色劇震,開始是極度震怒。但自從方雲提及,華陽夫人每年十月初九都要流浴焚香之後、怒氣突然消散不少,整個人沈默不少,目光十分復雜。
天地人倫之道,乃是壹切大義道理的根本。就像心裏再堅固的人,聽到這些,也會心中有所觸動。
“妳母親……”劉正勛猶豫了壹下,目光有些惶然:“真的,每年十月初九,都……沐浴焚香……”
方雲也沒在意,隨口答道:“當然,這種事情,還能做假不成?”
劉正勛立即沈歇了不少,目光閃動,沒要知道他想什麽。
方雲回過神來,感覺到茅屋內不同尋常的沈默,微壹沈索,立即明白過來,冷笑壹聲道:“不妨再索性告訴妳壹件事。二十多年來,每天接濟妳的那些村民,其實都是舅舅和母親授意的。只不過,怕妳發覺,所以不敢送的太頻繁。妳的房屋,沒有妳的同意,更是不敢修葺。只有每次實在破敗的不像樣了,才會大膽修葺壹會。這麽多年,妳就沒有發覺嗎?妳如果自己覺得懷疑,可以出去找那些村民印證壹下。”
“妳每個月都會出去幾天,去山間散步。我問妳,看到那些田間的老人,兒孫滿堂,妳有什麽威風?當別膝下子孫纏繞,妳獨自居住這又舊又破的茅屋裏,又有感受?”
“哼!妳剛進來的時候,妳出了個對子來考我。現在,我也送妳壹個對子。”
方雲說罷,袖袍撩起,壹根手指伸出,對著地面虛劃,便見壹縷極細的刀氣射出,隨後壹行文字顯現在地板上:“壽至耄耋,喜今世兒孫滿堂!”
“呼!”
方雲寫罷這則上聯,衣袖壹扳,也末等外公劉正勛回答,徑直走出了茅屋。
走出茅屋,清風徐來,方雲立時清醒了不少。耳中又回想起忠信侯的告誡,臉上露出壹絲笑容,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
外公這種秉性的人,絕不是壹番雄辯,三言兩語就能改變他主意的。這種性格的人,只能是諄諄善誘,讓他自己去思考。而不能太過逼迫。自己再留在裏面,就會使得氣氛僵滯,適得其反。
至於忠信侯所說的“人倫”二字,方雲也已經做到了。余下的,就只能看事情自己的發展了。若是在外公劉正勛心中,“人倫”二字,已經無足輕重了,他真的做到了無情無義,那做什麽都是沒用的。
“上去!”
方雲坐上馬車,迅速驅車離開了茅屋。
與此同時,極遙遠的壹座山上、兩道人影長身而立,正站在山頂,透過壹根軍制的單筒望遠鏡,目視著馬車離開。
“大哥,我們真的什麽都不做嗎?方雲擅離職守,離開駐地,跑到上京城來,我們若是把他揭露出來,對於方家必然是個極重的打擊。”
旁邊壹道穿著青色錦衣的瘦弱人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