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的面紗

　　“好香！夢君奴！”蕭徑亭心念壹轉，目中壹亮直直朝發聲處望去。
　　“呼！”壹陣香風拂過，蕭徑亭目光所到處，只看見幾根柳枝在淡淡的月光下搖晃。壹聲輕笑，腳下壹點，呼嘯追出。
　　好在現在時辰已晚，街道上已經不見幾個行人，蕭徑亭足下壹點便已經出去幾丈，真當如同影子壹般。但是拋出半條街道後卻仍然沒有見到夢君奴的身影，倒是醉人的幽香壹直在蕩漾在鼻端。
　　“夢君奴這丫頭的輕功莫非比我還好？”蕭徑亭腳下壹蹬，速度頓時變得更加飛快。
　　“在金陵呆了這麽許久，對這裏的街道卻還不是太熟悉。”蕭徑亭目光掃了壹眼錯綜復雜的街道，頓時恍然，心想夢君奴大概是繞到其他街道上去了。
　　“這丫頭真是好勝的很，硬是不讓我追上！”蕭徑亭暗暗壹笑，頓時放緩了腳步，細細思慮該如同應付那個厲害的夢君奴。鼻端的幽香卻是越來越淡。
　　走到醉香居門前，蕭徑亭也不喚人來開門，腳下壹蹬便躍進圍墻，落地後足下壹點，身軀幾個起落便到了蕭莫莫所住的那個小院子。在郁郁蔥蔥的綠樹環繞的小閣上，從精巧的窗戶透出淡淡的燈火，搖拽間映在窗紙上的曼妙身影越發迷人。
　　“妳怎麽現在才來啊！”俏立在燈火下，綽約動人的佳人正是夢君奴。只見她伸出玉雕般纖手，輕輕撥動蠟燭火芯，那火苗爆起壹朵燈花，屋裏頓時亮堂了許多。
　　蕭徑亭也不問她為何知道知道蕭莫莫這處隱秘處所。只是坐到床沿上，靜靜等她說話。
　　“穆夫人是我師叔！”夢君奴妙目朝蕭徑亭瞟來，卻是毫不避諱坐到蕭徑亭邊上。道：“上次來刺殺她的雖然是我手下的人，但是卻不是我指使的。大概是我娘想殺她吧，因為莫師叔是我魔門的叛徒。這也是我出來江湖時，我娘告訴我的。”
　　“魔門？”蕭徑亭眉頭壹皺，他行走江湖這麽幾年來卻是從來沒有聽說過魔門。轉而恍然壹笑道：“我道妳功夫中怎麽都帶著壹股邪氣，夜兒的功夫雖然經過她師傅的改良，但是終是留了些痕跡。夜兒的師傅只怕也是妳們魔門的吧！”
　　夢君奴美目迎上蕭徑亭的目光，立即移開，笑道：“妳是想問今天晚上，任夜曉那位美麗的女師傅出來與妳為難，是不是出於我的安排吧！”
　　“是啊！只要挑撥妳與江南盟的關系，甚至讓妳們成了敵人。那麽，歸行負勢必也會與任斷滄鬧得不愉快了，只怕連邪塵也會心生不滿，那麽江南武盟與這些個盟友的關系也就生了裂痕，真是壹舉數得啊！我本來也是想這麽做的。”夢君奴冷若冰霜的俏臉上忽然浮上罕有的溫柔，道：“但是這樣壹來，妳和任夜曉這對美好姻緣只怕毀了，所以，我便也打消了這個念頭。”
　　蕭徑亭聽得微微壹怔，夢君奴為達目的，使出的手段可是無所不用其極，怎麽會因為別人間的男女情事而放棄瓦解江南武盟的機會。
　　夢君奴移開目光直直望向窗外，靜道：“妳不信也罷，無論是我姥姥還是我娘，都是美絕人寰，但卻都是愛上了兩個同樣的男人，都是那種女子見了壹眼，便連夢中也忘不了的男人，就和妳壹般。”夢君奴美目忽然壹迷，朝蕭徑亭望來道：“但是他們都比妳薄情，他們都拋棄兩個癡情美麗的女人。雖然我立誓此生不對任何男子動情，但是我非常喜歡見到別人的美好姻緣，所以我多麽希望妳與夜曉姐姐能成為壹對神仙眷侶啊！”
　　“姐姐？”蕭徑亭目光直直望向夢君奴，那張美絕人間的臉蛋，此時看來分明比任夜曉還要小啊！但是如此的心機，卻是十個任夜曉也比不上。
　　“咯咯！”夢君奴俏臉上浮上罕有的天真，秋水瞳子壹轉朝蕭徑亭瞟來，道：“我可是沒有說謊啊，吳夢玉真是我爹爹啊！我們魔門為了當年壹個誓言，數十年不得染指江湖。但是我爹爹卻還是不放心的很，為了將魔門勢力握於掌中，三言兩語便將我娘哄得又乖又聽話，後來也就生下了我。”
　　“噗哧！”蕭徑亭面上浮起壹道奇怪的笑容，道：“這個武神的手段卻是厲害得很那？”
　　夢君奴壹咬花唇，美目閃過壹絲揶揄道：“妳也不差啊，莫師叔那般年紀了，也不是被妳騙得跟小貓似壹樣乖，桃腮水眸的看來都好像比我還小。”夢君奴隨口嘲笑幾句，接著輕嘆了口氣，道：“夜曉姐姐的師傅，當年和我娘可是好得跟親姐妹似的，但是因為爹爹的緣故，現在卻是成了生死仇敵。其實她們真正的敵人應該是那個叫做帖兒的才對。”
　　“這麽說來我娘卻也是魔門中人了，但是聽她口氣好像並不知道有我娘這個人，也不知道我與莫姨的真正關系。”蕭徑亭心裏壹陣思疑。
　　“妳在想什麽？莫非妳與”蕭徑亭思慮時，目中不經意這樣壹瞇，便被夢君奴看在眼中。
　　“這丫頭還真的不是壹般的敏銳、多疑啊！”蕭徑亭嘴角壹笑，目中隨即浮起揶揄，道：“妳這丫頭雖不涉情，但是那小心思卻是敏感的很啊？而且從妳話中，我怎麽好像也聽出壹些憧憬啊！”
　　夢君奴如玉般嬌嫩的粉頰上破天荒地飛上壹絲紅暈，動火下更是明艷不可方物。刷子般的睫毛壹啟，水壹般的美瞳瞟來的竟是滿目的戒備：“我告訴妳，妳可千萬不要出言撩撥我，我可不像我娘那麽沒用，若妳引得我愛上妳，那我可是會將妳的風騷莫姨，乖乖夜兒都殺了，便是連小雪這個傻丫頭也不放過。”
　　蕭徑亭頓時驚訝得瞠目結舌，片刻方才笑道：“好厲害！好厲害！”
　　“妳出來江湖除了找《玄典聖譜》外，還有什麽事情嗎？”夢君奴微微壹閉目，再次睜開後，那汪秋水便如深山幽谷中的碧波，深幽寧靜，仿佛再也不會興起壹絲壹毫的波瀾。
　　蕭徑亭嘴唇動了幾下後，道：“找我的妻子妍兒，她是突厥人！”蕭徑亭想起那日遇刺時，那位丹姑娘唱《心兒飄》將蕭徑亭引去，說不定便是夢君奴的主意，如果真是那樣，那麽夢君奴說不定知道妍兒的壹些底細。
　　“突厥人？”夢君奴美目壹迷，小嘴喃喃自語道：“丹兒、妍兒、帖兒，莫非突厥的美麗女子都是這樣取名字的不成？”美目壹擡朝蕭徑亭望來，見他目中頗有疑色。小臉壹陣茫然，顯是不解，美目壹轉頓時俏臉壹寒，冷冷道：“那日真正想殺妳的不是我，唱曲將妳引去也不是我的主意，不過樓臨溪卻是我派去的，也是我騙小雪將妳引去那小閣的。”
　　“女孩終究是女孩，便如夢居奴這樣厲害的女子，也免不了小心眼啊！”蕭徑亭心下壹笑，面作委屈道：“妳派人去殺我，倒顯得有理了？”
　　夢君奴小臉壹怔，接著撲哧壹笑，絕美的小臉仿佛鮮花綻放時壹般的動人。
　　“我那日也不是真想殺妳，只是不想讓妳在任府大典上給我搗亂！”夢君奴歇下小臉，只是美麗的眉毛仍是彎彎，道：“誰知樓臨溪與妳壹起聽了壹段《心兒飄》卻是和妳成為莫逆了，現在他連我的話也不聽了。”
　　蕭徑亭壹愕，暗道：“莫非樓臨溪亦是亡妻，而妻子也壹樣是外族人？”正猶豫著想打探夢君奴是不是利用樓臨溪亡妻的事情，才讓樓臨溪壹代宗師乖乖聽話時，夢君奴美目忽然閃過壹道奇怪的光芒道：“那日我聽說丹兒那丫頭在刺殺妳的時候對妳手下留情了，我原先以為她時看上妳這英俊郎君了，莫非是與妳那妻子有什麽關系？她們可都是突厥人那？”
　　蕭徑亭心下壹凜，暗道厲害，與這樣的女子說話真是要句句謹慎，不然隨時都會從話中泄漏出什麽信息。
　　“應該是吧！”蕭徑亭正下心神，對上夢君奴的目光，先是為了表示坦然，但是註視片刻後卻仿佛深深墜入那無比動人的美眸中。
　　夢君奴睫毛微微壹顫，美麗的眼睛幾下撲閃便移開了目光，道：“可惜我與那丹丫頭只是利益之交，與刺殺妳的那位主謀更是互相利用，不然的話倒是可以幫妳打探出妻子的消息，她們應該知道壹些。”
　　蕭徑亭目中壹陣不解，他是有些越來越看不清夢君奴這個貌美如仙的女子了，此時的她與武神殿上的那位神機妙算、手段狠辣的夢君奴倒仿佛不是壹個人般。
　　“妳這麽看著我做什麽？我雖然手段厲害了些，但我可不是壹個壞人！”夢君奴註意到蕭徑亭神色，道：“至於我幹的那些事情，都有我的原因，而且與妳的目的也沒有沖突。我壹下告訴妳那麽多事情，壹是為了坦誠相見。二是妳會我魔門的絕學‘殘風雕零劍’，怕是與我有什麽淵源，而且看妳這張天下難找的俊俏臉蛋，只怕與我爹爹或是我外公那兩個負心漢有什麽關系。”
　　“所以，日後我無論如何也不會與妳為難，也不會殺妳！至於妳要不要為難我，殺不殺我，那也隨妳！”說完這些話後，夢君奴便靜靜坐著，卻也不言語了。
　　“莫非妳今夜將我引來，就是說這些不成。”蕭徑亭望著靜若處子的夢君奴，好像再也沒有說話的意思了。不由開口道：“很奇怪哩！莫姨這處小閣隱秘得很，妳怎麽能找得著呢？”
　　夢君奴美目閃過壹絲狡黠，仿道：“就知道妳忍不住會問！”卻是裝作不知道蕭徑亭意思，壹句也不提蕭莫莫的去向，道：“別說這裏，便是妳住的那地方我也知道。”
　　蕭徑亭壹陣苦笑，站起身來，走到窗外，卻也不再問了。見到夢君奴靜靜坐著卻是壹點離開的意思也沒有。心道：“想必她是在等什麽人，或是什麽消息吧？”不由也靜下心來，轉過目光投在夢君奴起伏動人的曲線上，細細欣賞起來。
　　“這丫頭不光是臉蛋，便是那身嬌軀，卻也是從未見過的曼妙！”由於坐著，夢君奴嬌軀的曲線越發顯得凹凸有致，真是增壹分則胖，減壹分則瘦，絕對是巧奪天工的完美。“或許天下間只有妍兒能與她壹較長短了！”想著蕭徑亭腦中又浮起那雙動人無比的美眸，心道：“不知道唐綽兮與她比起怎樣？”
　　想必是受不住蕭徑亭的註視，夢君奴站起嬌軀，款款走到窗前，美目望向蕭徑亭，好像想到了什麽，問道：“妳畫畫的功夫好像好得很，可是向妳師傅學的？”
　　蕭徑亭心念壹轉，暗道：“她問這個作什麽？莫非她父親或是祖父中，有善於畫畫的？”轉過目光，道：“也不全是，妳問這個做什麽？若是想讓我給妳畫畫，那就罷了！”
　　夢君奴低應壹聲，可能是聽到蕭徑亭後壹句話，美目壹陣不解，朝蕭徑亭瞟來，道：“為什麽？”聲音中竟是微微有些惱意了。
　　“因為妳太美了，我實在畫不出來！”蕭徑亭目光深深望了壹眼夢君奴後，便將目光移到窗外，輕嘆壹口道。
　　夢君奴聞之嬌軀壹顫，美目勇敢壹擡，朝蕭徑亭望來。小嘴輕咬，忽然小臉閃過壹道異樣的光芒，仰起俏臉正要說話。
　　“咕咕咕”不遠處忽然傳來幾聲兩短壹長的鳥叫聲。蕭徑亭聞之朝夢君奴道：“妳的人來了，看來以後我定要讓莫姨加緊‘醉香居’的守衛了。”
　　夢君奴小嘴壹抿，美目壹縮，卻是將剛才要說的話吞回了肚子。隨即玉臉也披上壹層寒霜，目光朝發聲處望了壹眼後，馬上折回嬌軀走到床邊，道：“‘醉香居’的人馬都被妳莫姨派去別處了？咦？她怎麽沒有告訴妳，妳可是她的小情郎啊？”
　　蕭徑亭見到夢君奴走到床邊，從床頭掏出幾樣精致物事，對著鏡子易容。
　　“妳也趕緊扮扮，妳這張臉太顯眼了，別在路上讓人家認出來了。”夢君奴見到蕭徑亭滿是暇逸望著她改裝，不由俏聲道：“我們這就去救妳的風騷莫姨！”
　　蕭徑亭微微壹笑，卻是坐到了床沿，更是細細欣賞夢君奴對著鏡子的動人模樣。此時夢君奴正拿著壹小叢假眉毛朝眉梢上貼，卻好像怎麽也貼不上去。
　　“嗯！天下女兒家眉毛長得這麽好看的，只怕也只有妳壹個了，還是擋起來的好。”蕭徑亭不由目光灼灼細細揣摩起夢君奴柳眉上的風韻，見到夢君奴手上準頭更是不行了，笑道：“妳是使劍大家，怎麽手勁這麽不準，可要我幫忙？”說道幫忙，卻是壹點動的意思也沒有。
　　“妳趕緊改裝，不然我可不敢那些師叔伯們會將妳那風騷莫姨怎麽樣啊！”夢君奴微壹閉目，接著睜開，小手頓時靈巧無比，將那假眉毛貼上。再壹陣撫弄，整張玉臉頓時變了個樣，掩去了絕世的容光，看來只是壹個美麗動人的嬌俏俠女了。
　　“咦？”夢君奴轉過頭來，卻是發現蕭徑亭的臉完全變了樣子。壹張微微顯得俊秀的臉上，儒雅中卻是帶了些許的書呆氣。眼角微微有些皺紋，但須眉尚黑，卻是中年人的相貌。
　　“我還以為妳就那壹張老頭臉面具呢？”夢君奴迅速將那些物事收好，卻是再也不看蕭徑亭壹眼。玉足壹蹬，曼妙嬌軀頓時飄出，眼看著就要撞上緊閉的窗戶，那兩扇窗戶卻是自動分開。夢君奴便如壹只花蝴蝶輕飄飄飛出了小閣。
　　“妳騎著馬去，那我可怎麽辦？”蕭徑亭見到夢君奴牽出壹匹神駿烏亮的黑馬，小手壹搭便躍上馬背，壹聲輕喚，那馬頓時撒蹄奔去。
　　“我瞧妳輕功好的很，就跑著跟上來吧！我的‘烏妾’才壹歲，坐不到兩個人。”夢君奴的聲音越來越遠。說到最後壹字時，動人的身影閃進街角，已是不見。
　　蕭徑亭微微壹陣苦笑，腳下壹蹬頓時點出幾丈，片刻後亮脆的馬蹄聲漸漸清晰起來。
　　“這丫頭究竟是要去哪裏？”蕭徑亭已經不知道跑過了幾個村莊小鎮了，擡頭壹看那彎殘月已上中天，卻已經是後半夜了。不由微微壹提丹田真氣，平下微微見急的喘息。
　　“這還是壹匹神馬了？”蕭徑亭大是驚訝，艷慕的目光不由朝那“烏妾”投去，奔了這麽許久，那黑馬仍是跑得飛快，而且看來跑得還甚是歡快，倒仿佛是出來觀光壹般。
　　再跑過壹叢樹林時候，夢君奴終於回頭望了蕭徑亭壹眼，卻見他面色肅然。身形瀟灑始終跟在“烏妾”身後兩丈處。卻見她眼珠壹轉，微微壹提韁繩放緩了馬速，道：“時間不早了，我們要趕著最早的壹班船，妳可要坐上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