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芳心如麻

　　“快救我！有人闖進府來了，他們要殺我。”慌忙逃跑的是壹個丫鬟打扮的俏麗姑娘，小臉因為害怕而變得發青。
　　“屏兒！”任夜曉發現她是自己的壹個侍女屏兒，但屏兒好像沒有聽到她小姐在叫她，她只聽到壹聲讓她在驚恐中覺得無比安全和平靜的聲音：“別怕，到我這兒來。”擡頭壹看是張無比溫和俊美的臉。如同又魔力般讓自己壹點也不再害怕。“嚶”的壹聲，乳燕般投入那人溫暖寬廣的懷抱。
　　蕭徑亭壹手樓住懷中尚在發抖的嬌小身軀，目光冷冷地註視眼前提劍的幾個黑衣人，那幾個黑衣人正正目光呆滯地註視著任夜曉的絕美小臉，仿著了迷壹樣壹動不動，被蕭徑亭如電般的目光激了個閃靈。
　　晃過神來的三個黑衣人目中閃著邪光，互視了壹眼。仿是為首的壹人謔道：“這便是江南第壹美人‘雪劍姬’嗎？和任小姐比起來，兄弟們先前見過的美人都成糞土了，不過見她臉紅眼媚的樣子只怕是和這小白臉剛剛茍且完事吧……。”話尚未說完，從三人袖底飛出三點白光。
　　“小心！”任夜曉嬌喝道。知道以蕭徑亭的修為偷襲不了他，但還是忍不住叫出聲來。
　　蕭徑亭長劍壹挽，“當！當！當！”暗器紛紛墜地。幾個黑衣人難於置信地看著神人般的蕭徑亭，目中已經全是恐懼。
　　“老三，老五，這小子厲害，快走！”為首那人先回過神來，話未落，身子飛快躍起，忽覺脖子壹涼，便落在地上。臨死前見幾個同伴幾乎和自己同時倒地。而且殺人的那人還抱這那個小女孩，口中不由喃道：“他不是人，不是人。”再無聲息。
　　“小姐。”那個叫屏兒的姑娘這才註意到任夜曉也在邊上，紅著臉離開了讓她無比安全的懷抱，怯生生地叫了句，眼睛再也不敢看壹直抱她的蕭徑亭。目光轉向地上的屍體，驚道：“他們怎麽了？咦！還有兩個呢？”
　　“他們死了，妳剛才見到是五個人是嗎？”聽道蕭徑亭的問話，小姑娘鼓起無限的勇氣，擡頭望向他的臉，吟聲答道：“是五個，我剛從夫人那邊過來采露水花，發現她們的。”說道後來壹張小臉已經紅透，再也無力望他，低下俏臉。又聽他問道：“采露水花作什麽？釀酒嗎？”未待她回答又聽他說道：“屏兒姑娘，等下妳老爺來的時候，我會說我死見到又賊人才進府幫忙的，所以妳到時候說話要小心啊。”蕭徑亭聽見身後已經有人趕來，離開已經來不及。躍到任夜曉身邊，壹把抓起任夜曉的小手，不待她羞起反抗便將劍塞到她手中，見她先是不解，但馬上明白過來，不由暗贊她聰明。
　　屏兒見他說得鄭重，也顧不得害羞，忙擡起小臉，道：“我知道該怎麽說的。”撲閃水靈的眼中全是堅定，復又細聲道：“采露水花是用來釀酒的。”
　　而此時邊上的任夜曉不知道什麽感覺了，“這個惡人！”見了蕭徑亭的臉後，不但沒有把心中對他定義的惡名給去了，反而覺得他更加可惡了，“這個惡人竟然再自己面前決定怎麽向自己的父親撒謊。”
　　“釀出來得酒叫做雪露，是喝來清冽，但後勁很大的酒。”屏兒見這位這位神仙般的公子壹點也不難接觸，竟問起她釀的是什麽酒，忙興致勃勃說起。
　　“怎麽裏面也有個雪字？”蕭徑亭目光望向月光下的任夜曉。小臉上如水的肌膚當真如雪般白皙動人，向屏兒笑問道：“妳怎麽知道，莫非妳也喝醉過嗎？”聽得屏兒得小臉更加紅透，細聲急道：“我沒有，是聽他們說的。”
　　“夜兒，妳怎麽也在？”來人便是任斷滄了，江南武林的領袖，聲音雖然不大，但有股穿雲裂壁的氣勢。兩道長眉如劍壹樣淩人。目中的精光如電。面容不似其子任伐逸般俊美，但及其英挺，且不怒而威。目光對地上的屍體只微微掃了壹眼，便不再理會。
　　“晚輩蕭徑亭見過任盟主。”蕭徑亭上前壹步行禮，見氣勢如虹的任斷滄電般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巡視，玉般的面容無絲波動。壹邊的歸行負也在朝他打量，他倒不用擔心歸行負會聽出自己便是蕭先生，因為他扮作蕭先生時是用另壹種聲線。
　　“蕭少俠好人品，老夫從未見過似少俠這等俊絕人物，今夜光臨敝府，老夫榮幸之至。這位是西北候歸宗主，那位是小女任夜曉，想必少俠已經認識了。”任斷滄目中微有贊色，但介紹倒任夜曉的時候仿目有余意。
　　“見過歸宗主。”蕭徑亭亦對歸行負淡施壹禮，目光投向正在若有所思的任夜曉。
　　在府中弟子火把的照耀下，任夜曉玉臉上若有淡淡紅暈，更施艷麗逼人。向其父和歸行負款款壹禮，道：“侄女見過歸師叔，今日因微有不適，未能在席上招待，請師叔見諒。”此時的任夜曉與方才比起，仿換了壹個人般，大方有禮，從容淡雅。渾身散發出來的氣勢讓任斷滄身後的宴賓俠少們不敢直視。
　　歸行負目光大贊，笑道：“那麽多年不見，侄女竟美得師叔也不敢多看了。這幾年我躲在西北，還以為天下姑娘中再沒有比我家的那個野丫頭更美的女子了。”說到自己的女兒，歸行負臉上全是疼愛，笑道：“我家這個女大王現在在西北可是無人敢惹，但她小的時候就聽妳這位小姐姐的話，侄女什麽時候去西北管管她。”
　　“那師叔怎麽不讓芩芍妹妹壹道來江南呢？”任夜曉想起小時候和自己壹塊玩耍的那個粉妝玉琢的搗蛋小妹妹，倒是和她很玩得來。
　　歸行負笑道：“我來的時候，那小祖宗正和她的師傅去大漠抓雕，不知道我要來江南。好在沒有和我壹塊來，要不然我壹路上哪有安生，不過回去候不知道小祖宗會如何降罪。”聽得眾人不禁莞爾。
　　談笑間，仿佛忘記了地上不遠處的三具屍體，但蕭徑亭見到人群中沒有任伐逸，想來是在府中四處盤查去了，所以任斷滄他們才在這兒談笑風生。
　　想起歸行負來到金陵候便宿到醉香居，“難怪不帶他女兒壹起來。”蕭徑亭嘴角不由扯開壹絲輕笑。
　　“蕭少俠笑什麽？妳是不知道厲害，我家那丫頭可不似任侄女那般溫柔賢淑。”歸行負饒有余味地望著蕭徑亭，這話顯然是為任斷滄問的，若江南盟的公主夜裏與陌生男人在壹起，傳出去問題可就大了。
　　任夜曉此時千嬌百媚的小臉上談笑自若，無半分不自然，但心中卻是忐忑不安，“惡人的眼睛可千萬別瞧過來，那自己可就守不住了，定會讓爹爹瞧處破綻。”
　　“是嗎？方才任姑娘雖未告訴我閨名，但如此天仙似的美貌，便知道是任盟主的掌上明珠。宗主的千金在落雁譜中稱之為‘刁明珠’，想必是十分厲害的。”蕭徑亭瀟灑笑道。見到任斷滄面上壹寬，寶石般的眼睛不由閃過壹絲狡黠，道：“歸宗主不帶令愛壹起來確是明智的很。”
　　歸行負聽得微微壹訥，片刻便恍然大悟，笑道：“那是，那是。”見任夜曉在場，接下不雅的話也不好意思說出口，倒是任斷滄見蕭徑亭與歸行負這等人物說話如此語氣，不由得面有訝色。
　　“父親，府內已無敵人蹤影，被殺了七名弟子，點倒了六名。目前看來沒有什麽貴重事物失竊。”任伐逸從人群候趕來，先向歸行負行禮，再向乃父報告情況。但蕭徑亭註意的是任伐逸身後的那位白衣劍客，那任身材比任伐逸還要高上幾寸俊美竟不下於任伐逸，但再人群中更加的顯眼，仿鶴立雞群般。在氣勢上，不經意間更是壓過了任伐逸。
　　蕭徑亭是個高手，可以清楚地看出對方的氣勢，那種登泰山頂而俯視天下的氣勢。這是修煉正宗王道心法的絕頂高手，他們修習的是壹種讓人臣服的氣勢，擁有這種氣勢的只有“天劍谷”的弟子了——也就是造就了壹代武神吳夢玉的“天劍谷”。
　　天劍谷是王道武學的至高機構，它應該不能稱之為門派，因為它的真正掌管者是大武朝廷。天劍谷每十年招收壹屆弟子，屆時谷中使者走遍全國各地，搜尋絕質良才進谷學習，每次僅三四個而已。要求人品，根骨，智慧，氣質都是絕頂之選。在谷中修習十年，出來後便成為朝廷在武林的統治者。每次挑選的弟子雖然有三四個，但涉足江湖的僅有壹個，所以他壹出谷便註定是壹代武林天驕。
　　而蕭徑亭眼前這位豐神俊朗、氣勢逼人的青年公子，便是天劍谷的弟子方劍夕了，大武朝廷派來武林的新壹代使者。
　　“方某涉足江湖日子尚少，未曾見過蕭兄大名，但是蕭兄氣勢著實讓我折服，今日何幸之讓我結識了蕭兄這等人物。”聽任斷滄介紹蕭徑亭，方劍夕上前幾步招呼，頗有惺惺相惜之意。
　　“蕭兄好劍法，這三個黑衣人頸間的傷痕細如毫發，而且連血跡都沒有。”任伐逸檢查三人屍體後不由出言贊道。但是目光卻投向任夜曉手中的長劍。由於是在夜間，且蕭徑亭的劍和任夜曉的雪劍極是相像，除非仔細捧在手中才會發現兩支劍的不同。何況任伐逸先入為主認為那是妹妹的佩劍，自然看不出有什麽不對。
　　“我方才在府外，想起貴府的佳釀‘雪露’清冽怡人，忍不住想上府中討上壹些解饞，卻聽到裏頭有打鬥聲，便躍進墻內，見三個黑衣人正圍攻壹名姑娘。那位姑娘仿佛不支，就上前幫忙。”蕭徑亭臉帶輕笑，解說道：“任小姐手上的劍果非凡品，微微劃過便已致命。至於不流血，想來是被劍上的寒氣封住了血脈吧。”
　　任夜曉在壹邊上看見蕭徑亭俊美的臉上從容灑脫，謊話更是說得有條不紊，壹字壹句，簡練明了，動聽無比，心裏恨到極致。更令她不岔的是，若是把他的話拆開了，再把解饞改為解藥，那他話中就壹句假話也沒有了，全是真話。還早早就想到了會有現在的情況發生，殺了人後把劍放在自己手上，而且在殺那三人的時候，用真氣讓冰封了他們身上傷口的血脈，讓爹爹他們看來更像是用自己的‘雪劍’殺的敵人。
　　任夜曉握了蕭徑亭的劍已經壹會兒了，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從劍上傳來的是火熱的氣勁，他竟能讓火熱的劍刃透出冰冷真氣封住敵人傷口的血脈。“這個惡魔不是人！”任夜曉暗暗生氣時，小手不由將手上的劍捏得緊緊，仿佛蕭徑亭就被握在她手上壹般。
　　“老夫在這裏謝過蕭賢侄救得小女。”任斷滄知道任夜曉在月圓時候，壹身修為不到平日得三成，所以對付三個敵人有些不支。心中自然感激，向任夜曉道：“夜兒過來謝過蕭少俠的救命之恩。”
　　任夜曉聽得差點要哭出來，自己壹再被他羞辱，現在竟然要向他行禮道謝。而那惡人竟也只是笑笑，壹點也不客氣。暗暗咬牙，擡起頭來，剛想握起粉拳，卻馬上想到如此會被看出破綻。唯有用眼睛看著那惡人得臉，狠狠的記在心裏，還不能從表情中表露出來，但發現目光壹移到他臉上，心裏更是壹片糟糕。趕緊向他福下，強壓住聲音道：“謝過少俠救命之恩。”心中卻憤道：“惡魔妳不要得意，終有壹日叫妳落在我手中。”但對自己壹再為他圓慌，不告訴父親事情得真相，這其中得原因卻是想夜不敢想，最後把它歸結為自己繡有閨名得肚兜角兒在他手上，但是內心又覺得就算自己揭破了他，他也不會把那塊羞人得東西拿出來給別人看的。
　　“夜已經深了，晚輩尚有朋友等著，這便告辭了，後會有期。”蕭徑亭向各人行禮後，便欲離去。任斷滄忙上前挽留，最後與眾人壹起送他至府門外。
　　“蕭賢侄好我府中得雪露，日後只要常來敝府，定讓賢侄飲個痛快。”
　　任夜曉在後面沒有跟出，她見蕭徑亭走的時候也沒有朝他得劍上看上壹眼，仿佛那不是他的劍壹般。不由芳心中有些歡喜，因為暫時不能找他報仇，但可以先拿他得劍出出氣，定要狠狠踩上幾腳，讓然後再在劍上塗上藥物後再還給他。狠狠的目光投向劍上，驚駭地發現自己正把劍抱在懷中，忙把它從懷中甩開。心中直道：“習慣，習慣。”但卻想到自己原先都是把劍拿在腰間的。卻又忽然覺得十分慚愧，發現自己怎麽成了個睚眥必報，心胸狹窄的小女子，那麽壞的主意也想得出來。爹爹還壹直誇獎自己不俗，以後定會成為不亞於母親的奇女子，且師傅也壹直說自己慧根很深，日後修為定會很高那。
　　“是蕭兄嗎？”蕭徑亭剛進屋裏便聽到跋劍焦急幸喜的聲音，點上燈，見跋劍直挺挺躺在床上向他苦笑。
　　“跋兄，我怕在任府裏頭呆的久了，妳會跑去，只好點了妳的穴道。”蕭徑亭走到床前，飛快地在跋劍的胸口連點數下，快得連跋劍睜大了眼睛也沒看清楚。
　　“蕭兄點的穴道只怕天下都無人可以解開了。”見蕭徑亭從懷中掏出壹小瓶，問道：“蕭兄可是在任府遇上什麽事情了？回來得這麽晚。”
　　蕭徑亭將解藥倒出少許杯中，用水沖勻，讓跋劍服下，答道：“有人和我壹樣潛入了任府，被我殺了三個。”見跋劍面有憂色，笑道：“放心，他們不是突厥人。”
　　跋劍服下解藥後，眉宇間得陰影迅速淡開，蕭徑亭道：“藥效好快那。”
　　跋劍調息半刻後四肢無力的跡象已是全消，臉上陰晦全掃，目光精亮，卻聽蕭徑亭面色肅重，語氣認真道：“跋兄傷已全好，明日便啟程回突厥吧！妳身份貴重，幾年離家別有什麽變故。”
　　聽他語氣堅決，跋劍忙從床上躍起，急道：“蕭兄救我壹命，跋劍當有所報，為妍兒報仇壹事，我也是義不容辭。而且妍兒交代蕭兄的事情，我也可以幫的上忙，多個人總是好些的。”讓眼中全是迫切。
　　“報仇？”蕭徑亭淩厲目光射向跋劍，讓他不由壹陣寒顫，靜道：“妍兒還不壹定死那？至於報仇和完成她遺命，那是我們夫妻間的事情，關妳壹外人什麽事？若想報恩，我日後免不了去突厥壹趟，有的是機會。我還向江南盟保證了妳明日離開啟程回突厥。若跋兄不走的話，日後若在中原遇到突厥人，我見壹個殺壹個。我可從來不相信什麽冤報之說。”蕭徑亭語氣仍是淡然，但是透出來的殺意卻讓人不寒而栗。
　　跋劍目光對上蕭徑亭良久，長嘆口氣，道：“我知道蕭兄決定了的事情，天下誰也改變不了，我若再堅持可討不了什麽好了。”拿起桌上的兩只酒杯，倒上蕭徑亭中午從醉香居帶來尚未喝完的殘酒，舉杯敬道：“蕭兄救命大恩在這裏就不言謝了，雖說以蕭兄之能，天下間沒有辦不來的事情，但若有什麽需要，只要蕭兄壹句話，跋某就是拼了性命也為蕭兄辦到。”言畢，壹飲而盡。從懷中掏出壹支短劍，劍柄劍鞘皆是黃金制成，雕紋細致，上綴寶石成圖，長僅五寸余，交與蕭徑亭手中，道：“以蕭兄的武功本也用不上它，但它尚有其他用處，蕭兄日後自知，他日蕭兄若是來突厥，亦可以屏此短劍前來會我。”蕭徑亭聞之微微壹笑，接過鄭重放入懷中。跋劍見之，大是欣慰。
　　“希望跋兄下次再來中原，蕭某不是壹個勁地催跋兄走，而是壹再挽留。”蕭徑亭壹句話倒說得跋劍雄心壯起，目中壹片堅毅，直視窗外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