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九十壹章 第壹堂課

　　三月壹號，新的學期。
　　學生的到來，讓德林中學不大的校區壹下子熱鬧起來。操場邊、跑道上、圖書館、花園旁，前些天還冷冷清清的地方份份人丁興旺起來。
　　“年輕真好啊！”葉凡站在樓道的窗口望著下面籃球場上壹群活躍著的學生，無限感慨。
　　“這話妳說不合適吧？”高夜寒就在葉凡身邊，和他壹同向下展望。
　　德林中學強大的師資力量是以聘請名師聘出來的，很難想象壹個初出茅廬的年輕教師就已經是“名師”。因此整個德林上下年輕教師並不多，葉凡目前認識的就是高夜寒而已，還有就是那個進了德林就人間蒸發，至今不見蹤跡，也拒絕和自己聯系的葉蘋。
　　“明天就要上課了。”高夜寒道。今天只是報到第壹天，學生也只是收拾收拾裝備。
　　“嗯，努力。”葉凡握拳。
　　“與君共勉。”高夜寒吸了口煙。
　　葉凡早已調查清楚高壹四個班的語文課安排。葉凡帶的是四班，明天的課在第二節。而李老師的三班語文課在第三節。還好王老師在第壹節就有課，這給了葉凡學習的機會。
　　自己沒有教案，於是就有個講課不用教案的老師，這根本就是天賜良機嘛！不去聽聽，肯定要遭天譴的！
　　第二天壹早，葉凡告訴王老師他準備去聽聽他的課。
　　王老師楞了楞後道：“我記得妳第二節還有課吧？”
　　“是啊，現學現賣嘛！”葉凡笑道，誰會猜到他這是句大實話呢！
　　王老師笑了笑道：“還要請範老師多批評呢！”
　　“哪裏哪裏！”葉凡嫻熟地謙讓著。在辦公室裏蹲了幾天，葉凡已經適應了這個集體的處事風格。就是個禮尚往來。別人誇妳，妳要趕快謙虛，瞅準機會就立刻誇回去。大家之間的關系總是這樣不溫不火，看起來相當融洽，卻始終保持著距離。
　　上課的預備鈴聲打響了，王老師微笑道：“那咱們這就走吧！”
　　葉凡點頭，抄起壹本厚厚的筆記本跟在了後面。
　　進了教室，葉凡就想往最後面鉆，他的記憶裏老師來聽課都是坐在最末端，不想王老師在他的身後朗聲道：“同學們，這位是學校新來的範老師，大家掌聲歡迎壹下。”
　　掌聲響起來。葉凡想不到還來了這麽壹出曲目，不得不停下腳步，微笑著向同學們揮手道：“同學們好。同學們辛苦了。”
　　哄堂大笑，有的學生已在尖著嗓子高喊“為人民服務！”
　　王老師也在後面笑道：“範老師真是幽默啊！”
　　葉凡連忙擺了擺手，飛速躥到了教室最後，尋了個無人坐的位置坐下。有學生猶在好奇地回頭張望。王老師在前面拍著手道：“同學們，現在我們開始上課。”
　　為這壹天葉凡做了許多準備。特意買了極厚的壹本筆記本，鋼筆灌滿了墨水，為防萬壹，口袋裏還有水筆、鉛筆、圓珠筆。此外還研究了PDA的錄音功能，目前也已經在懷裏悄悄打開，以便回去溫故而知新。
　　王老師開始講課，葉凡翻開了筆記本，鄭重其事地寫下五個字：第壹課，祝福。這是他有生以來態度最認真的壹次上課。壹絲不茍。
　　上課鈴響已經五分鐘了。
　　王老師的開場白還沒有講完，葉凡的筆記本也依舊寫了那五個字。葉凡焦急萬分，自己和學生不是老相識，王老師這段開場白完全用不上。這五分鐘的空白如何填補？
　　此時王老師的開場白終於講完了，話鋒壹轉道：“同學們昨天交上的寒假作文我都看過了，有幾篇寫得不錯，咱們這節課就壹起來看看這幾篇文。”
　　葉凡大驚。放著魯迅的文不講，妳要講學生的作文。學生寫得再好，能有魯迅寫得好嗎？葉凡急了，但無可奈何。聽課有聽課的規矩。聽課的老師可以說是課堂上最沒發言權的。
　　幾位學生相繼被王老師叫上臺去，朗誦他們自己寫的作文，之後王老師簡單點評幾句，就這樣，壹堂對葉凡來說毫無意義的課上完了。十分鐘後，自己就要站上這個講臺了，葉凡覺得頭有些發暈。
　　下課鈴響，葉凡起身，王老師也迎了過來，笑道：“感覺怎麽樣？”
　　“很好，很強大！”葉凡表情木納。
　　在師生們莫名其妙的目光中，葉凡步出了教室。
　　自己現在在走廊的西頭，走廊的東頭，就是十分鐘後自己要去的地方。
　　葉凡差點沒在這十分鐘裏愁白了頭，時間的齒輪卻依然無情地轉動著。
　　葉凡在教室門前猶豫徘徊，不經意地壹回頭，看到高夜寒正叼了根煙站在三班的門口朝自己微笑。鈴聲在此時響起，高夜寒掐滅手裏煙頭，朝葉凡擺了個眼色，沈著冷靜地推門而入。葉凡暗自壹咬牙，也伸手推開了教室門。
　　目不斜視，大步流星走上了講臺。將筆記本往講桌上壹放，昂首道：“同學們好，我是新來的語文老師，我叫範曄，大家這學期的語文課由我負責。”
　　學生們先是壹怔，隨即不知是誰起得頭，鼓聲響起來。
　　葉凡微笑著，乘機看了壹下表。過去了十秒，MB，這句話怎麽也應該講十分鐘的。葉凡自責。
　　掌聲過後，教室裏萬籟俱靜。葉凡手都不知道往哪擱了，講桌上的粉筆盒被他用從左邊拿到右邊，抽出壹根粉筆，又再放回左邊。推了推眼鏡，又假模假式地翻開了自己的厚本子，上面僅有的五個字十分紮眼。
　　學生們十分冷靜地註視著這位新來的範老師。
　　必須要說點什麽了！葉凡提醒自己，但腦海中偏偏是壹片空白，壹句話沒說，卻已是口幹舌燥。什麽聲音都沒有，耳邊卻好像嗡嗡做響。咦，不對，有聲音。
　　葉凡猛然擡頭。“當當當”，又是數聲響，葉凡還在茫然，前排靠近講桌的壹位女生輕聲道：“老師，有人敲門。”
　　“敲門？哦……啊？？敲門？”葉凡語無倫次，壹時都沒想起敲門是個什麽東西。
　　“當當當”，果然是敲門聲。
　　葉凡反應過來，心頭壹松。此刻只要能發生點可以打斷自己無話可說的尷尬，發生點什麽事他都樂意。
　　葉凡緩步走到教室門前，將門拉開，門外站著的是老萬。
　　“萬老師？”葉凡壹楞。
　　“不好意思打擾妳上課了，我是給妳拿學生名單來的。早上忘了給妳，剛才課間妳也沒回來。”老萬說著遞上壹張紙。
　　“麻煩妳了，親自跑了壹趟。”葉凡客氣著，努力把話說長，恨不得來句“沒事進來坐坐吧！”
　　“好了，不打擾妳上課了，學生們等著呢！”老萬說完就閃人了。
　　葉凡手裏拿著名單，隨意掃了兩眼。
　　點名！這項在中學不常見，但在大學習空見慣的活動突然鉆進葉凡腦海。
　　對啊！自己應該發揮自己是新老師的優勢，先和同學們認識壹下嘛，就點他壹節課的名。葉凡主意已定，頓時滿面春風，和剛才的窘態相比像是換了個人。
　　回到講臺上後，葉凡註視著臺下的學生道：“嗯，下面我點壹下名，和大家認識壹下，聽到我名字的站起來壹下。”
　　點名進行中……
　　被喊到名字的學生依次站了起來，葉凡總要假意認真地打量數秒鐘，仿佛是在記住人家的長相。事實上許多人連是男是女都沒記住。葉凡不過是在拖延時間。即便如此，葉凡掐算了壹下，也發現點名點壹節課是多少荒謬的事，根本不可能實現。
　　也正在此時，壹個難題出現了，下面這位學生的名字裏有葉凡不認識的字。雖然看上去挺好認，但如果念錯，丟人可就丟大了。
　　葉凡機智地跳過了這個名字，假裝沒看見，直到全部念完。葉凡擡起頭問道：“嗯，有沒有沒被點到的？”
　　壹個女生怯生生地舉手道：“老師，妳沒點我。”
　　“是嗎？妳叫什麽名字？”葉凡假模假式地問著，眼睛已經盯在了那個名字上。
　　“趙芫。”女生答道。
　　還好沒念。葉凡驚出壹身汗，要自己來念，肯定會把這字念“yuan”，誰會想到這字居然念“yan”。
　　“哦，妳先坐下，我找壹下。”葉凡拿著筆假裝在名單上劃拉，其實是迅速給這字註上了拼音。
　　“老師，妳是不認識這個字才沒有點趙芫的名吧？”忽然從教室遙遠的角落傳來壹聲。
　　葉凡順聲望去，看到壹個瘦小的男生正嬉皮笑臉地望著他。另外也有壹些學生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顯然葉凡的小把戲並沒有騙過所有人。
　　葉凡也覺得有些尷尬，但也爽快地承認道：“沒錯，我是怕念錯了趙芫同學的名字，所以先沒有點她。這位同學很聰明啊，妳叫什麽名字？”
　　“老師妳剛點完名就問我的名字？”那男生驚叫。
　　“哦，看來我沒有記牢。這樣吧，我們再點壹遍……”葉凡點了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