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2章 笨手笨腳的我們

　　窗外已經沒有自然的光亮傳來，我打開了屋子裏全部的燈光，感覺時間差不多了，便與米彩壹起去廚房裏準備著今天晚上用來招待嚴卓美的晚餐，說來，這並不是壹頓豐盛的晚餐，只是幾個簡單的家常小菜，雖然是我拿手的，但卻不知道是否會合嚴卓美的胃口，畢竟她已經在美國生活了很多年，比如口味這樣的習慣，是會變化的。
　　花了大約壹個小時，我和米彩終於做好了晚餐，我們都有強烈的預感，最多半個小時，嚴卓美就會來到這間屋子，而之後會發生些什麽，我們只能不安的揣測著……直覺，她是不會這麽輕易讓我們回徐州的。
　　當我們將冒著熱氣的飯菜全部端上桌子後，屋門終於被敲響，米彩正在擺放碗筷，便示意我去開門……
　　我摘掉了圍裙，這才走到門口，打開了屋門，隨後嚴卓美便出現在了我的視線中，此時的她，已經換掉了身上那嚴肅的職業裝，可這壹身休閑服並沒有為她增加壹些親和力，她身上那種讓人感覺很難以接近的氣場仿佛是骨子裏的！
　　我喊了壹聲“阿姨”之後，便給她讓出了位置，她換好鞋子，站在門口視線最開闊的地方，表情復雜地看著這間屋子裏的每壹個物件，她好似想起了壹些在這裏發生的事情，她的眼眉有些低垂，許久才走進了屋內，而我在她這壹系列的舉動中看出了：自她去了美國後，就再也沒有回過老屋子，如果不是為了說服米彩與她去美國，這裏恐怕是她壹輩子都不願意置身回味的地方，因為，她虧欠了曾經與她在這間屋子裏朝夕相處的丈夫和女兒，這種虧欠壹定是她背負在身上的枷鎖，此刻，她故地重遊，這種枷鎖壹定會成為內心的負擔，所以，這恐怕也是米彩要她來老屋子與我們見面的最大原因！
　　……
　　窗外已經是萬家燈火，透過陽臺，我們可以看到對面好幾戶人家的老老少少正圍在餐桌上享受合家團圓的壹刻，而那不間斷響起的爆竹聲，更是渲染出了那快要過年的節日氣氛，我忽然異常想念徐州，我已經有兩年不曾陪板爹和老媽吃過年夜飯了。
　　米彩擺放好了碗筷，她向我問道：“昭陽，今天是什麽日子，怎麽這麽多人家放鞭炮啊？”
　　我回道：“今天是小年，還有壹個星期左右就過年了！”
　　“哦，那家裏還有鞭炮嗎？”
　　我搖了搖頭，道：“我們從來也沒有準備過鞭炮啊……基本上只有老壹輩的還記著要在小年放鞭炮！”
　　“去買壹些吧……這裏也是我們的家，喜慶的氣氛壹定要有。”稍稍停了停，她神色有些落寞的又說道：“馬上就要回徐州了，我們更沒有機會在這裏放鞭炮了……如果屋子也有生命的話，它壹定希望有壹陣炮竹聲是為它響起的，可惜，這麽多年，它從來沒有這個待遇……”
　　米彩的落寞讓我莫名覺得傷感，也覺得不在蘇州放壹次鞭炮，就算離開了也不會踏實，當即便穿上了自己的夾克外套，拿起車鑰匙向屋外走去，米彩又喊住了我：“路上註意安全……等妳回來吃飯！”
　　我凝視她許久，終於點了點頭……這壹刻，我真真切切在她的身上，在這個屋子裏，體會到了家的感覺，這種感覺讓我幸福的有些惆悵，因為屋子裏還有嚴卓美這個不願意成全我和米彩的女人……我害怕這種幸福只是暫時的，不能被延續的！
　　……
　　我開著車駛向了城市的邊緣，直覺告訴我，只有這裏才有可能買到那已經不受城市歡迎的煙花爆竹，果然，我在這片城鄉結合的地方，看到了壹家賣煙花爆竹的店，我買了爆竹也買了煙花，卻是那種就地散開的煙花，因為在城市裏，放煙火是有諸多顧慮的，這種相對要安全些，對我而言，煙火在天空或是在地上絢爛，都不是最重要的……我只是想看到她在煙火映襯下的笑臉！
　　回去的路上，因為不用尋找，我的車速壹直放的很快，只用了來時的壹半時間便回到了我們住的小區裏，而米彩已經撐著傘在樓下等待著。
　　我停穩了車子，從裏面拿出了爆竹和煙火，擡頭看了看天空，那雨點落得並不密集，而遠處不斷傳來的鞭炮聲也告訴我們，這些已經快要停止的雨水，並不能滅掉小年的節日氣氛！鞭炮是可以點起來的……
　　我選了壹塊空地，將炮竹壹字擺開，又從口袋裏掏出了壹根煙放進嘴裏點燃，向米彩問道：“妳敢點火嗎？”
　　“沒點過，但是很想試壹試！”
　　我將手中的煙遞給了她，道：“去吧，看到炮竹的撚子開始冒火就趕緊跑，妳大概有三到五秒鐘的時間，我相信妳沒問題的！”
　　米彩從我的手中接過了正在燃燒的煙，很謹慎的在炮竹旁蹲了下來，她看上去有些緊張，因為人天生對會爆炸的東西有畏懼感，且她還從來沒有嘗試過，那種對未知的忐忑讓她發揮失常，連續兩次都沒有能夠將撚子點燃，於是註意力更加集中……
　　我的無聊心裏又開始作祟，在她身後突然用嘴喊了壹聲“砰”！她嚇得壹聲尖叫，扔掉煙頭像撒開腿跑的兔子，幾步便沖進了我的懷裏，反應過來是我在嚇她後，無比惱怒，又重重的壹推我，我因為那地面的濕滑，壹屁股坐在了地上，當時便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我的褲子已經被雨水給浸濕！
　　米彩惱怒地看著我：“妳活該……壹天不犯無聊，就覺得這日子不是妳自己過的！”
　　我拍了拍屁股從地上站了起來，回道：“妳不就喜歡我這個樣子麽？……我要整天和妳壹本正經的，這日子真就沒法過了，再說了，妳可是在第壹時間就報復了我，恐怕這會兒心裏正偷著樂的吧？”
　　“我可沒妳那麽無聊！……不想和妳鬥嘴了，妳趕緊過來和我壹起點火！”
　　我很是疑惑：“請問要怎麽壹起點？第壹次聽說放爆竹還需要團隊作戰的！”
　　“妳抓住我的手，我們壹起點。”
　　“這陣勢也太大了吧！！有這個必要麽？”
　　米彩面色不悅的看著我，問道：“誰知道妳這個管不住自己的人會不會再嚇我！……妳就說妳來不來吧？”
　　我嘆息：“來、來、來，老婆大人發話了，我怎麽敢不來呢！”說著便又點燃了壹支香煙，遞到米彩手上，站在她身後與她壹起蹲在地上，伸手向那支冥頑不靈的炮竹試探著……
　　終於，撚子散發出了壹陣耀眼的光芒，我很淡定的準備起身退去，米彩卻似乎留下了心理陰影，也不管我在不在身邊，彈簧壹樣的起身後，壹腳踩在了我的腳上，致使兩人同時壹個踉蹌跌倒在地……
　　危險驟然降臨，我壹把摟住了她，將她的臉埋在自己的胸口，用雙手捂住她的耳朵，然後弓著背，死死將她隔離在危險以外的地方……
　　震耳欲聾的爆裂聲，帶著澎湃的溫度在我耳邊響起，我的大腦被震的“嗡嗡”作響，卻將懷裏的米彩抱的更緊了，我害怕碎裂的雜物傷到眼睛，壹直緊緊地閉著，直到身邊的壹切歸於平靜，我才小心翼翼的睜開了眼睛，之後的第壹個動作，便是檢查懷裏的米彩有沒有受傷……
　　我緊張地問道：“妳沒事兒吧？”
　　米彩搖了搖頭，卻心疼的將我抱的更緊了……我重重呼出壹口氣，心中壹塊石頭也隨之落了地，笑了笑道：“五歲小孩都能輕松搞定的事情，我們卻玩的這麽驚心動魄……！”
　　“都怨妳反應遲鈍……要不然怎麽會被我踩住腳……！”
　　“施主淡定……都告訴妳有五秒鐘的跑路時間，妳幹嘛像彈簧似的竄起來？就妳剛剛那速度，申報個吉尼斯都搓搓有余！”
　　“怎麽搓搓有余了？”
　　“全世界最會小題大做的人啊！……我這麽告訴妳，平常我點燃了炮仗，壹般都是吸壹口煙後才往回跑，身邊要有人，還得嘮句嗑，不要懷疑，我就是這麽的談笑自若，面不改色！”
　　米彩好氣又好笑地看著我……我將她從潮濕的地面拉了起來，卻在擡頭的不經意間，看到了站在陽臺處的嚴卓美正俯身向我們這裏看著，她似乎看到了剛剛我和米彩發生的那驚險壹幕……
　　米彩並沒有發現嚴卓美，催促著我放掉剩余的炮竹，於是我又點燃了這短短十分鐘內的第三根煙……我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因為我們的笨手笨腳，連煙也在這個落雨夜變得是那麽的不作為，竟然廢掉了兩支煙，只點燃了壹根炮竹！
　　炮竹在天空炸開，那爆裂的聲音裏傳來了過年和團圓的氣息……彼時，那些在地面散開的煙火，映襯著我和米彩的臉龐，我摟住了她的肩，在明艷的光線中看到了往日和未來的時光交織在了壹起，它們在書寫痛苦，也在書寫幸福……於是這個世界變得愈發的平和了起來，仿佛痛苦和幸福之間再也沒有了界限，只有焰火在閃爍，在交融，在掙脫黑暗的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