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三章升仙劫

在人格傳承世界，李白呆了許多年，風裏來，雨裏去，他陪著青蓮，經歷了很多，也親眼目睹了所謂的大災，諸神齊至尚且無法阻止。
甚至於，諸神降臨，本就是大災的壹部分。
只因諸神黃昏，才是人間黎明。
說起來虛妄，但大災當真稱得上“大”之壹字，席卷整個王者大陸，更是只若等閑。
以青蓮人間武夫的極致之力，在這災難中尚且如海中片帆，搖搖欲傾，更別提旁人了，以往他所以為的災難，無論是旱災之下，赤地千裏，白骨盈野；還是兵災之下，城摧人死，屍骨成山，放在眼下，都根本不值壹提。
人死得太多，看得也就麻木了。
盛世之時，比如說生在地球上的華夏，隨便有個人去世，就能讓人慨嘆不已，發生壹場大災，更是舉國悲慟，這當然是好事。
可是在王者大陸，已經沒這般好事了。
李白望著青蓮那依舊白衣若雪，孑然獨立的身影，有的時候會感覺到發自內心的悲傷與愴然，甚至忍不住想伸出手，摸摸這個自己親眼看著從小長大的青年的頭。
畢竟，他的肩膀上擔負了太多太多了。
轉眼，十九年過去了。
災難愈演愈烈，諸國滅亡，人類幾乎死絕。
而此時，青蓮即將面對人生中最強大的壹個敵人了。
這個敵人很恐怖，以李白的閱歷來看，都會感覺到壹股發自內心的震顫，無論是蚩尤，黃帝，女魃，西王母......就是天庭重建，擱這敵人面前，也如土雞瓦狗壹般。
沒辦法，境界間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昆德拉曾經說過壹句話：人類壹思考，上帝就發笑；那麽會不會有那麽壹種存在，興致勃勃地盯著上帝創造世界的同時，然後發出如“這個小東西好蠢”般的感慨呢？
當諸神重歸人間的時候，他們俯瞰人類。
但是當有壹天，壹個淩駕於諸神的存在降臨了，他不會與人類，與神靈溝通，他存在於更高的維度，滅絕王者大陸對他而言，就像頑童踩塌了壹個螞蟻窩。
假如神靈壹級之上還能單獨劃分出境界，或許可以稱這個敵人為——神上神！
青蓮死了。
面對這等敵人，哪怕他三入長安之時，甚至戰平了已經達到超智慧體境界的當今女帝，卻仍舊不是對手，索性，螻蟻的反抗，也能讓人類感覺被蟄了壹下的痛苦。
盡管結果只是來者更加憤怒的宣泄。
不只是青蓮，還有更多的人死去，花木蘭和她的長城守衛軍，梟雄曹操和他麾下的猛將，稷下的三位賢者，西方世界的梅林，亞瑟王......
驕陽被那個敵人摘下，當做彈球；以長安為基礎重建的方舟橫貫雲霄，被那人三拳兩腳撕裂，墜入雲端；諸神化作的巨人隆隆踏過山河，隨後幹脆利落地隕落，鮮血流淌，匯成大河。
世界在毀滅......
隨後的壹切，李白已經看不到了。
這份記憶原本刻骨銘心，帶著深深的恐懼，令人絕望，但是隨著他與青蓮的人格漸漸融合，這份記憶開始變得很淡，甚至到最後，直接消弭壹空了。
李白先是驚慌，隨後沈默。
他知曉，這壹切都是未來才會發生的事，他不可能借此就窺見太多的天機，這也是對他的壹種保護，預知未來遭天道棄。
重生中描述的那些事跡，其實擱現實根本就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時間的力量是偉大的，時間長河的修正力量也同樣如此。
世界陷入徹底的黑暗。
隱約有青蓮傷感的聲音傳出。
“我沒有完成的，就交給妳了。”
“事實證明，妳遠比我做得更好，而且，我希望在我沒能繼續陪妳走下去的時光裏，能做得再好些，畢竟，只有這，還不夠。”
“感謝妳的陪伴。”
不知不覺間，眼眶已經濕潤，李白望著黑暗中漸漸消散的身影，微微壹笑：“放心去吧，壹切有我。”
肩膀陡然沈重了起來。
白龍的冰晶宮殿裏，已經輪到天使講道了，這貨對神道的理解比狐白和白鳳還要更加高深，畢竟這貨曾經伺候過壹個叫上帝的老頭兒。
按照兩邊神系的對比，他就屬於天庭裏，玉皇大帝麾下的第壹戰將。
天使的聲音突然頓住了，他笑道：“修行結束了，接下來，我們將化神。小白龍，很高興認識妳，以後的日子裏，還請多多關照。”
白龍微怔，望著天使，白狐，白鳳三者的溫柔笑容，有些茫然，隨後便看到他們化作了白光，如同萬川歸海，重新回到了李白的體內。
沈睡良久的白衣劍仙終於再度張開雙目，隱約有壹股難以想象的鋒銳氣息從中生出，轉眼間，劍氣便沖上雲霄，破開雲霧。
白龍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見到三位前輩了，有些傷感，所以略帶敷衍道：“恭喜恭喜，接下來，妳再接管個神職，就是當之無愧的神仙了。”
“神職？”李白皺了皺眉，“青帝可以嗎？”
他這倒不是隨口壹說，青蓮是青帝轉生，而青帝司掌東方，攝青龍，又被稱作春之大帝，是泰山的山神。
東嶽大帝，泰山府君這兩個神名其實就是他的別稱。
白龍翻了個白眼道：“妳到了這境界，雖然的確能攝掌天下任意神位，但妳可得考慮下自己的肩膀是否擔負得起。”
現如今，天下神職大多都是無主之物。
王者大陸本土的神道體系也很不完善，他要想做青帝，給自己頭上安個泰山府君，東嶽大帝的名頭，還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白輕笑道：“開個玩笑罷了，做神仙多沒意思，沒了天庭敕封，不知要花多少時間才能凝聚壹神職，還是當地仙好。”
白龍不解道：“當神仙不好嗎？有神職護體，不止戰鬥力暴增，更能續命良多——可不止壹秒。妳擔心時間過長，不妨去請個人間皇帝，借人道力量敕封妳個神職，比天庭敕封稍差些，但也不錯了。”
李白似笑非笑道：“那妳為什麽不去做四海龍君？”
白龍壹陣心虛：“怕被那些老牌神靈打死，他們人多勢眾，我感覺總有壹天他們又會蹦跶出來......妳又不用怕，妳本就是人類，成了神也會成為他們的天然盟友。”
李白搖頭：“妳有妳的理由，我也有我的。所以閑話就不多說了，這些天，多謝妳為我擋下三災八難了。”
白龍連忙道：“不用謝，實際上就最開始那幾次是我做的，往後都是白前輩和妳的那些化身......”
“我先渡劫去。”李白笑了壹聲，“不要幹涉，天地雷霆，以妳的權柄未必能盡數掌握，況且要成仙，不經歷這麽壹遭，是絕不可能的。”
他瞇起眼睛，望向天空，原本雲破天晴的空中，再度出現了黑沈沈的烏雲，升仙劫，就在眼前。
西域大地，壹支軍隊排列著整齊的隊伍，如同壹條長蛇壹般蜿蜒在荒涼的土地上，煙塵彌漫，大漠孤煙。
班師回朝，是件很令人愉悅的事。
無論是巡守者還是其余各道府兵，郭虔瑾的北庭府兵，皆是如此，這壹次，他們雖未直搗龍城，但擄獲羊馬牲畜良多，卻北夷，誅賊寇，逼得金帳汗國俯首稱臣。
這份功勞很大，每個人收獲的賞賜也很足，堪稱是衣錦還鄉。
服兵役是件苦差事，但打了勝仗，而且壹路上連袍澤都沒損失多少，這就非常令人亢奮了，只有壹些大將還忿忿不平。
本來，他們是能直搗龍城，成就不世之功的。
可惜，被那個自稱是“王昭君”的北夷神壹場暴風雪給阻止了。郭虔瑾倒是覺得很滿足，這份功勞已經足夠大了，再大估計就要功高震主了。
雖說今聖胸有乾坤，應當不會做出什麽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來，但他還是覺得危險——畢竟，有史為鑒。
他覺得，任何壹個人，只要坐在那個名為“皇帝”的位置，就會免不得要失去人性，變成難以揣測的巨龍，隨時都會吞噬人命。
花木蘭回過頭，凝視著那騎在戰馬上，顯得有些佝僂，但仍舊挺直身軀，緊握著那桿掉光毛的旄節的身影，眼神中充滿了敬意。
蘇武從北夷逃跑了十壹次，也從最開始北夷的貴賓待遇，淪落到了牧奴的身份，索性到了這時，他也跑不動了，否則也只能死在千裏荒漠間。
她又有些發愁，昨天才傳來消息，那個冤家本來都要成天下第壹劍了，結果最後跟壹個漂亮女劍仙對敵時，心軟了，幹脆拱手讓出天下第壹的名頭來取悅美人......
結果人家那位漂亮女劍仙也不要這個名頭，想讓給自己那個冤家。
當真是個郎（jian）情（fu）妾（yin）意（fu）......
這個消息她本來是不信的，李白是何許人，她再清楚不過了。
但這份消息卻是從官方的邸報傳過來的，所以心下不免升起了幾分擔憂，而且據說，那女劍仙可是大秦的長公主，更曾將獨門嬴氏禦劍術傾囊相授。
想了又想，便感覺如坐針氈。
她忍不住策馬沖進中軍，向著老神在上的郭虔瑾抱拳道：“郭將軍，本將家中有些重要私事要處理......就不隨大軍壹同回京了。”
旁人有些驚詫。
郭虔瑾卻毫不猶豫地揮了揮手：“無妨，妳自去吧，就是記著趕在月初回長安。”
花木蘭抱拳道：“謝將軍。”
郭虔瑾又道了句：“男人有點本事就容易飄，到時候不要心軟，壹定要狠狠揍那小子壹頓，好教他知曉拈花惹草的下場。”
花木蘭臉頰微紅，暗道丟人，頭也不回縱馬離開了。
花木蘭走後，郭虔瑾忍不住嘿嘿笑了起來。
旁邊的參軍怔然：“老郭，妳的意思是，那個青蓮劍仙在後面，拈花惹草了？”
郭虔瑾搖了搖頭。
參軍感覺有點牙疼，無語道：“那妳還這麽詆毀人家？”
郭虔瑾恬不知恥道：“今聖旨意，老子當然要記在心裏，再說了，這小子光圖著自己心裏痛快，也不想想這天下第壹劍的名頭對我大唐而言又是何等的重要？”
參軍啐道：“妳就是公報私仇，我大唐還缺那點名頭怎地？”
隨後才後知後覺道：“妳說，今聖特地給妳來了壹封聖旨，要妳在木蘭將軍面前詆毀青蓮劍仙？”
老郭撚須得意道：“那倒不是，老子這叫揣摩聖意......噓——別說出去，今聖好面子是出了名的，妳看那邸報，明顯是陛下禦筆親書，事實如何，還不明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