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醜惡

李白沿著土路走去，三三兩兩的稚童蹲在路邊，帶著絲絲好奇的情緒打量著李白，臉頰紅撲撲。
李白笑了笑，從口袋裏掏出了壹塊巧克力，道：“有人想吃巧克力嗎？”
本是好意，卻不曾想，那幾個稚童壹見這架勢，居然是壹下子壹窩蜂散開了，唯獨剩壹個留著兩道青鼻涕的小孩站在了原地。
李白無奈地笑了笑，將巧克力揣到稚童手中，走過去想要摸摸他的頭，卻不曾想這壹記摸頭殺還沒遞出，遠遠的壹聲呼喚就響了起來。
“徐曉回來！”
滿面怒容的女人大喊道。
徐曉揣著巧克力就跑，很快就消失在了李白的視線中。
女人狠狠地打了壹下熊孩子的屁股：“娘不是跟妳說過不能隨便吃陌生人給的東西嗎？妳也不怕他是拍花子的，給妳吃個糖，妳就暈菜了。”
李白苦笑，雖然隔了老遠，但以他的耳力，這句話仍舊沒有逃過他的耳朵。
聞言，李白忍不住苦笑，心說自己常自詡豐神如玉，雖是有些無賴的自誇之言，但怎麽也跟“拍花子”的沾不上邊啊。
正想著返回住處，李白突然發現彈幕上開始出現這樣的話：
【那個女孩是我妹妹，她叫李雪，今年六月份失蹤了，我們全家人壹直在找她，卻沒想到她居然被賣到了相隔萬裏的貴市山區，小白求妳幫幫我，她今年才十七歲啊。】
【真的假的啊。】
【大家先別刷彈幕了，有人說剛才那個被拖走的女人是她妹妹。】
起先還只是三三兩兩的出現，再後來居然直接開始有人壹排排刷壹百塊的舵主並附上這句話，整個直播間都快炸了鍋。
他的臉色驟然陰沈了下來，他並沒有露出任何匪夷所思的表情，甚至於這彈幕反而佐證了他自己心中未曾昭示於人的猜測。
李白的神情平淡，眼神卻漸漸陰沈了下來，心中的怒意就宛如燎原之火，漸漸瘋起。
這種憤怒哪怕比起在大唐邊境，親眼目睹北夷人高舉屠刀所進行的血淋淋的屠殺還要來得更加熾烈。
兩國相爭，異族相屠，銘記國仇，來日以血還血，以牙還牙即是，無可厚非。
天災之年，易子相食，為無可奈何之舉。
但是在和平年代，這種赤裸裸地將自己的同胞當做豬樣奴隸買賣，只想著換取紅彤彤的票子的行為，讓他幾欲作嘔。
他大步如流星，神識席卷而出，向著之前離去的那人追去，卻發現當他停下腳不時，卻恰好進了剛剛馬力所進那家土胚房的對面。
他駐足門口，隔墻想望，神情漸漸越發森寒。
只見院子內有兩男壹女，除了剛剛所見的兩人之外，其余壹人正是馬力的老舅。
幹瘦男人壹臉陰沈地將女人推搡到地上，氣道：“爹，這賊婆娘還不死心嘞。”
坐在院子裏搓苞米的老漢冷哼道：“廢物，連個娘們都看不住。”
男人訕訕地搓著手道：“爹，俺這腿腳不是不靈便嗎？”
“嘿嘿，不死心？”老漢赤裸著精裝的上身，叼起壹桿旱煙嗤笑道，“就是放她走她又能跑到哪兒，全村人都幫咱看著呢，再等兩年等有了孩子她就死心了，當初妳娘不就是這麽過來的嗎？”
幹瘦男人笑道：“話是這麽說，就是今兒馬力那廢物不是領回來壹城裏人嘛，這娘們就動了心思，估計想讓他給通風報信。”
老漢吧嗒了壹口旱煙，微微皺眉：“幸好她被那夥人弄成了的啞巴，不然還真要壞事。嘿嘿，壹開始妳還不樂意，照我說，女人能生養就夠了，能不能說話算個啥子。”
幹瘦男人笑道：“嘿嘿，還是爹妳能耐。”
仰躺在地上的女人默默地聽著兩個男人的議論聲，瞪著壹雙了無生趣的眼眸，仿若沒有壹點生機的生育工具，絕望而又麻木。
姐......我好想妳。
媽，我好想妳。
爸......妳什麽時候會來救我？
妳還會......來嗎？
窗外的李白突然笑了起來，他想起了之前那女人對自家孩子的警告，又想起了剛剛老漢說的那句“全村人都幫咱看著嘞”。
“呵呵，原來妳們也怕人販子啊......我還以為妳們是壹丘之貉呢。”李白擡腳踹開虛掩的木門。
老漢還有幹瘦男子壹驚，紛紛看來，見是李白，幹瘦男子忍不住怒道：“妳弄啥子？找死嘞？”
面色麻木的女子看來，空洞的眼眸中終於再度生出了壹絲光彩，只是這光彩來得太過脆弱，幾乎已然覺察不到。
李白面色平靜道：“妳們買人的錢，是我捐的。”
幹瘦男子提起旁邊壹桿形似九齒釘耙的木耙，怒道：“妳啥子意思嘛，得了失心瘋咯！”
李白擡起手指指了指自己，嘴角略帶譏諷道：“我的意思是，捐給妳們村子錢的那個冤大頭就是我，妳們剛才說的我都聽到了，我現在要帶她走。”
幹瘦男子這回明白了，勃然大怒：“妳是來搶俺媳婦的！俺弄死妳！”
說著，揮舞著木耙就向李白砸來。
那老漢臉色突然變了，他突然伸手攔住了自家兒子，皮笑肉不笑道：“原來是恩人啊，剛才態度不好，妳大人有大量，那成，妳帶她走吧。”
仰躺在地上的女人眼睛陡然瞪大了，這份驚喜來得太過突然，突然到她楞了許久，才來得及露出壹個似哭壹般的微笑。
李白微微皺眉，向前走了壹步，想要去拉女人的手。
老漢趾高氣昂道：“慢著，我話還沒說完呢，妳帶她走可以，但妳得再給我們二十萬塊錢。”
臉上剛綻放出欣喜笑容的女人瞬間宛如墜入無底的深淵，她呆呆地望著笑容滿面的老漢，眼淚簌簌落下，二十萬......怎麽可能會有人為了素味平生的她付出這麽多的壹筆錢？
老漢繼續恬不知恥道：“反正妳也有錢，既然已經給我們這麽些了，再給點也不算什麽吧。”
旁邊的幹瘦男人為難道：“爹......俺媳婦。”
老漢狠狠地瞪了他壹眼，用壹口生僻的方言道：“住嘴，沒出息的玩意兒。等錢到手了，回頭再找李癩子買壹個不就得了，這娘們都來壹個月了，肚子壹點動靜都沒有，我看根本就是個光會打鳴，不會下蛋的母雞，虧妳還當個寶，光長得俊不能下崽管屁用。”
李白狠狠地捏緊了拳頭，發絲垂落，遮蔽了他的眉眼，使得他的情緒讓人看不真切。
老漢抄起旁邊的鋤頭，皮笑都不笑道：“咋子還想打人撒？”
李白最終默默地搖了搖頭，松開緊握的雙拳：“二十萬塊是吧，我給妳們，但我身上現在沒帶這麽多錢，妳跟我壹塊去取壹趟，二十萬壹分不少我會交到妳手裏。”
老漢冷哼道：“麽問題。”
李白突然道：“妳就不怕我下山報警來抓妳。”
老漢笑了：“抓俺作啥子嗎？俺又麽犯法。”
李白冷冷道：“買賣人口，非法拘禁，限制他人人身自由，哪壹項不是犯法的？”
老漢還沒說話，他旁邊的兒子就壹口唾沫啐了出來，被李白壹偏頭躲過。
“沒聽說過買媳婦還犯個哪門子法？”幹瘦男人滿臉戾氣，“買老婆的多了，光我們村兒就有四五個，是不是都犯法？”
“妳該聽說的，但也許不會有這個機會了。”李白低聲喃喃了這麽壹句。
他沖著悄悄扯著他的衣角，宛如握緊了救命稻草，便再也不敢松開壹般的女人，擺了擺手，和煦笑道：“等我回來。”
這個笑容很溫和，溫和到女人壹瞬間就濕了眼眶。
他......會回來吧。
還是這只是壹場夢？
假如這是壹場夢，那我願意永遠不再醒來。
女人眼淚沖刷著臟兮兮的臉蛋，沖出兩道白皙的痕跡，哭聲很難聽，嘶啞像是蹲在樹枝上聒噪的烏鴉，痛徹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