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了斷

“我走了啊。ＣＯ”月光下，少女的眼眸亮晶晶的。
“明天見。”
他說。
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壹處處水窪泛著波光，倒映出漫天繁星與圓月，偶爾會隨風吹拂，皺起漣漪。
伊人漸遠
李白默默駐足在小區門口。
望著自樓道口昏黃的光照下，木蘭高高揮起的手，臉上的情緒被映照出暖紅色，像是小媳婦在送別即將遠行的夫君，壹瞬間，李白的思緒回到了劍輪回的鏢師人生。
他笑了笑，同樣揮手作別。
在轉身的壹剎那，似乎有某種情緒潤濕了眼眶。
露娜從街角走出，黑色的高跟長靴踏在水窪裏，她就這樣輕靠在灰色的墻壁上，調侃道：“喲，還哭了，就這麽點出息啊，用不用等妳十分鐘緩緩？”
往日裏的三無少女，今天似乎有些過分活躍。
李白抽了下鼻子，苦笑道：“今天好像有點格外脆弱。”
她安慰說：“也不壹定會死，我們贏的可能性很大。”
似乎還嫌這樣沒有說服力，她還比劃了個手勢，先豎起兩根指頭，又收回了壹根，很實在地說道：“起碼有壹成。”
李白拭去了眼角的淚滴，輕笑道：“不是怕死，死亡只是壹瞬間的事，再然後，就什麽都感覺不到了。我有位朋友，他曾墮入地獄，但他以為地獄裏有他所愛的人，所以就走得義無反顧。”
“假如壹定要死的話，我也想走得坦然些，但未必能做到。”
露娜怔怔道：“如果能有這樣的朋友，應該是壹件很值得自豪的事情。”
李白點了點頭道：“的確值得自豪。只是這世界上有無數的生離死別，旁觀時只是慨嘆，發生到自己身上才知道，世間唯有情字最難割舍。”
夜色下，眉心倒映出壹輪彎月的露娜伸出纖細潔白的食指，指向學校的方向：“雖難割舍，但我也要說，今天已經是我們的最後壹晚了。”
“再遲，妖魔就會脫困。”
他點了點頭：“不會推遲了，我們這就去斬妖除魔，就在今晚。”
李白努力挺直了脊梁，仿佛壹把出鞘的利劍。
劍氣沖霄，破空而顯，化作斬鬼之鞘。
緊跟著壹聲劍鳴，斬鬼顯化，融入其中，恰好形成壹柄嚴絲合縫的巍峨氣劍。
這壹切恢宏氣象都不是凡人所能看得到的。
但露娜看得到，所以她便有些震撼：“妳不想活了？”
她似乎能夠看穿李白看似恢弘的氣象中，隱藏的弊端。
就像是臨死前的回光返照；燃燒生命以求短暫輝煌的蠟燭；亦或者即將走向死亡的超新星。
看似高大的樓閣下，隱藏的是暗流洶湧，大廈將傾的重重危機，說句難聽的話，李白的體內已經被亂七八糟的劍氣絞得不成樣子了。
李白輕笑道：“我以前曾經聽別人說過壹句話，越是怕死的人，就越容易死，本就是九死壹生的事情，考慮那麽多活下來的可能做什麽？”
“可是萬壹我們真的活下來了呢？”露娜怔怔道，“妳這麽做，就算我們贏了，妳還有幾天可活？”
李白笑了笑，沒有接話。
對他而言，如果這壹戰失敗了的話，無論他還能活多久都已經沒有意義了，同樣，如果明日壹戰，他成功擊殺了夢魘，傳承世界也將到此為止，他自然，也不需要再活很久了。
所以，他沒有露娜想得那麽偉大。
但他的付出，卻同樣不少。
短短兩個半月的時間，他就將斬鬼煉化成為了自身的壹道劍氣，這其中除了他以前那不知多少年的蘊養以外，也有他拼命的緣故。
以劍化氣，跟以氣化劍可不同，哪怕是在劍修這種向來喜歡劍走偏鋒的修真者中，也屬於最極端的法訣，幾乎等同於魔道。
時間尚短，他還能活命。
但若時間長了，他便有可能因為暴亂的劍氣沖入心脈，爆體而亡。
這是壹種與敵偕亡的手段，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壹路沖破武道桎梏，現在的他，已然踏足了聖道境界。
武道聖者，精氣如狼煙，血液如汞漿，以這份修為，絲毫不比先他十幾年覺醒的露娜差分毫，只比他那份元嬰修為差了壹籌罷了。
兩人壹前壹後，向著學校的方向行去。
“今夜的月亮很大，適合除魔。”露娜突然來了這麽壹句中二的臺詞。
李白沒理她，兩人此刻已經來到了學校門口。
門房仍舊亮著燈。
李白敲響門，從背包裏取出了兩條香煙。
秦大爺打開門，詫異道：“妳們倆大晚上不睡覺，怎麽跑我這兒來了？”
“上次說給您帶煙，壹直沒有抽出空閑，這次來，壹方面是感謝您以前的照顧，另壹方面，則是送您歸西。”李白將手中的兩條煙塞到了秦大爺的手中，臉上升起淡淡的笑意。
秦大爺摸了摸頭，似乎無法理解：“臭小子，說什麽怪話呢？”
露娜冷笑，她虛張開手，天空中的月光投射在她的手中，化作了壹柄彎月劍刃，流光閃爍：“秦大爺，都到了這種地步，妳再裝模作樣還有意義嗎？”
秦大爺取出壹支煙，點上，神情淡漠：“別叫我秦大爺，我的真名是夢魘，妳們也可以叫我霍東山。”
李白沈聲道：“妳距離脫困已經不遠了吧，與其等到妳完全放開手腳，找上門來，我們還不如趁著妳還得自縛雙手的時候，先發制人。”
“算盤打得不錯，只可惜，沒用。”秦大爺咧開滿嘴黃牙，笑容漸漸陰森了下來，在他的身後，壹個漆黑的鬼影張牙舞爪，赫然顯化。
而此刻，隨著李白修為的提高，能夠很清晰地看到，纏在鬼影身上的，有無數道密密麻麻的法則鏈條，而此刻，這些法則鏈條已經很黯淡了。
那夢魘的氣息就像是壹眼望不到底的深淵，極為可怖。
有限制，尚且感覺無法力敵，若脫了這層限制，李白覺得，普天之下，除了夢奇和莊周以外，恐怕再無人能將其消滅。
“我們來玩個遊戲吧。”秦大爺詭笑道，他輕輕掐指。
黑色的鬼影壹瞬間化作無窮無盡的黑色碎片，將整個世界吞沒其中。
頓時，兩人如墜深淵，四周景物盡數化作黑暗。
“這個遊戲的名字叫做，我追，妳逃。”
他的笑聲越發陰沈，從四面八方傳來，刺耳至極，鬼影幢幢，黑暗中，不知有多少漆黑的夢魘分身在盤旋著，期待如毒蛇壹般，吞噬兩人的生命。
“居然把我封印在壹個幹癟的老頭子體內，這樣的恥辱，今日，只能由妳們的鮮血來洗刷！”
“月銀之刃，降臨！”
露娜單膝跪地，將手中的劍刃插在了大地上，下壹刻，地面龜裂，濃郁的月光聚焦而來。
在這無盡的黑暗之中，赫然出現了壹道明亮的光點，並且越來越明亮！
壹輪新月正在冉冉升起！
“弦月斬。”
“新月打擊。”
蒼白如瀑的月光驟然席卷開來，在這黑暗的世界中硬生生撕裂出來了壹道巨大的口子，緊跟著，劍光閃爍，仿佛有明月籠罩在露娜的身周，向著黑暗中隱藏的夢魘狠狠撞去。
李白輕喝壹聲：“斬鬼。”
劍芒自他的右手席卷而出，化作壹柄狹長的飛劍，被他握在手中，緊跟著，自天向地，壹劍斬落。
仿佛盤古開天辟地，壹劍斬破混沌壹般。
這壹劍，李白沒有任何花哨的手段，只是將自己的劍意，包括自己的生命還有意誌壹瞬間傾瀉而出，使得這壹劍，成為了他畢生的絕唱。
這壹劍，只求有死無生。
這壹劍，有去無回。
戰鬥，從壹開始，就已然來到了高潮！
然而，似乎要昭示道高壹尺，魔高壹丈，黑暗中，無數雙猙獰的血色眸子閃爍而起，在那蒼白月光映照的瞬間，顯露出那壹個個生滿鱗片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