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途漫漫 第三八零章 天不負

　　大多數人見了旁人，第壹眼便會牢記在心，但悟空對九天玄女卻並非如此。他雖先見了毗藍婆菩薩，但燃燈佛曾說過，玄女相貌和嫦娥有幾分相似，於是在悟空心中，毗藍婆菩薩只是玄女變化出的法相，用來蒙蔽旁人的而已，老態之下隱藏的定是壹張美貌絕倫的面容。
　　現在所見的這張傾國傾城的模樣，悟空自然認為是玄女原來面貌了。嫦娥容貌和此時的玄女有氣氛相似，自然是用來迷惑如來的。而玄女卻說“這容貌卻也不是我的”，難道玄女也有平常人的虛榮心，要將自己變得好看些才行？
　　如來知道玄女和如來生的相似，莫非如來也不知道玄女本來面貌？
　　玄女見悟空不解，道：“妳應知曉，神仙要變換自己容貌，那是再容易不過的了，若輔佐以藥物，駐顏千萬年也非難事。”
　　悟空點點頭，道：“這都是尋常神通，神仙壹個個道骨仙風，滿天仙女無壹個姿色平庸之輩，已是不可思議之事了，若沒做假才怪。”
　　玄女問道：“妳可知為何如此？”
　　悟空頓時壹怔，這還要有個原因麽，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是天性使然才對吧。於是笑道：“只好看便是了，還有什麽內情？”
　　玄女點點道：“不幸言中，確有內情。”
　　悟空不解道：“容貌之事……實在是細枝末節，還能有什麽內情？”
　　玄女道：“妳有所不知，上壹會元之事，如來曾和我說過，他日若成壹教派，必要教中個個美男俊女，凡人壹見，便生敬仰之心，由此人人心向往之。”
　　“哦？”悟空壹聽是如來所為，便提起精神來。
　　玄女道：“駐顏丹藥這個東西，在上壹會元是極其罕見的。說起這個，話就長了。”
　　玄女回來坐下，伸手壹招，桌上茶壺茶碗自行飛了過來。兩杯清茶斟上，玄女這才開始說駐顏丹之事。
　　“我幼時只是壹普通女子，無論容貌、資質、心機都僅中上而已，能入仙門，卻依仗了運道。”
　　悟空聽了這句，不由得大為詫異，以他猜測，玄女絕非普通仙人，在這個會元中，無論心機修為，除了那個神秘的如來，她只怕不做第二人想，卻沒料到只是壹個普通女子。
　　玄女接著道：“我還記得，我第壹次入門，那座門派叫做大紅門。”
　　悟空“噗嗤”笑出了聲，是服裝批發市場麽？
　　玄女也笑道：“這名字可是忒俗氣了，大紅門門主叫王大紅，舉門皆是女子，這個門派名字雖俗氣，但卻厲害得很，哦，那時的我初入門，自然覺得厲害得很了。門主王大紅是地仙修為，我在這裏呆了五十壹年，發現實在無甚可學了，便逃出了大紅門。”
　　悟空聽玄女只說了幾句，便將大紅門壹帶而過，不知她是何意。玄女道：“我在大紅門中，修至神仙八品，在同門弟子中算得上絕無僅有了，旁人最好的，也只神仙五品而已，如此修為稱得上驚世駭俗吧。”
　　悟空算了算，五十壹年自壹個凡人修至神仙八品，這可實在是匪夷所思了，悟空忍不住問道：“這……玄女有何訣竅不成？”
　　玄女道：“自然有訣竅，不然怎能如此之快？”
　　悟空壹陣激動，他若將這訣竅學來，定要傳給齊天嶺群妖，有了玄女的修煉心得相佐，還怕齊天嶺實力不能更上壹層樓？
　　只聽玄女道：“這訣竅便是兩個字，專、勤！”
　　“啊！”悟空聽玄女說出答案來，頓時失望許多，說來說去，還是老套路，誰不知專心勤奮乃是修煉的根本法門，不想玄女這樣的高人也流俗了。
　　玄女道：“悟空，妳以為專、勤二字容易做麽，這道理人人都知，做到的又有幾個？”
　　悟空不禁有些懷疑，單憑專、勤便能在五十壹年修到神仙八品，真就沒有旁的際遇？
　　玄女看出悟空心中懷疑，道：“實不相瞞，當初我見同門皆不如我，自以為我資質適合修仙，這個想法伴隨我許久，直至我修為大進，到了混元金仙後，才知道自己資質其實平平。而又到了這壹會元中，我成了造化壹脈，才明白了壹個道理。”
　　悟空道：“什麽道理？”
　　玄女道：“造化不負人！”
　　悟空撓撓腦袋：“是啊，這道理很難懂麽？”
　　玄女禁不住白了悟空壹眼，道：“妳生為造化之身，我豈能和妳相比？不過妳既然說好懂，那妳便說來聽聽，造化不負人是何道理？”
　　悟空想想道：“這個……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壹分耕耘壹分收獲吧。”
　　玄女笑道：“前壹句還算貼切，後壹句卻錯了。”
　　悟空道：“怎麽錯了，難道壹分耕耘，十分收獲？”
　　玄女搖頭道：“不是這個理。世人做事，大多只盯著結果去做，從不願多出壹分力氣，對否？”
　　悟空想想道：“大抵如此。”
　　玄女道：“便如修仙，在那大紅門中，門主並無任何偏袒之心，大家修煉的都是同種功法。有人每日打坐三四時辰的，有每日五六時辰的，也有七八時辰的……”
　　悟空忽問道：“妳每日打坐多少？”
　　玄女淡淡道：“我從不歇息。”
　　悟空這壹驚非同小可，從不歇息？難道她是鐵石心腸麽？悟空知道，修煉修的是壹顆心，功法就在那裏，盡人皆知，單看能不能坐得住。玄女初入修行道途，便能如神仙壹般閉關，這可真是逆天的心境了。
　　玄女又道：“我那時稀裏糊塗，只知道做壹件事便要做好，故而除了初時幾月吃飯如廁，其余時間全是打坐，到後來辟谷之後，我便經年不出了。”
　　“第九年時，第壹篇功法已被我修到盡頭，我也只出來去尋門中長輩換了高階功法，又壹頭紮入洞中。再過八年時光，我又出來再換第三篇功法——”
　　悟空急問道：“什麽，妳是說第二篇功法反而比第壹篇練得更快，這於常理不符吧？”
　　玄女道：“妳也知道不合常理，按照門中人所說，第壹篇功法總要十五六年才能練成，而第二篇功法非三十年不能成功。我花九年練成第壹篇，有人驚奇也還罷了，但八年練成第二篇，便是門主也半天合不攏嘴，立時獎給我三顆好丹，助我修煉。”
　　悟空道：“妳說的造化不負人，便是這個麽？”
　　玄女道：“非止如此，我發現，修行之途，總是愈強者愈強，我比旁人多付出兩倍功夫，回饋來的豈止十倍好處，到得後來，我修至太乙金仙之後再回大紅門去看，與我同日入門的師姐仍在神仙四品徘徊。”
　　“其實論及資質，她比我只強不弱，但我二人相差如此之大，皆因我絕不輕忽壹絲光陰，造化、光陰，光陰、造化，兩者間不知有何關聯。我大致想來，惜時便是惜造化，所以我壹刻不輟修煉，才得造化眷顧，故而壹步順、步步順。這道理，妳可懂了？”
　　悟空聽了之後，心中極度震撼，玄女句句教誨，自然不會虛言，她這番話，真是金玉良言，若有人幼時便能明此理，那可真是壹生至寶了。
　　悟空點頭道：“好壹個造化不負人，我懂了！”
　　玄女道：“我說起大紅門，自然不是單為了講這番道理，妳本為造化神猿，修煉之途與壹切仙妖大不相同，無需打坐熬磨，自然有造化跟隨。”
　　悟空道：“是不是這大紅門中還有什麽機密？”
　　玄女笑道：“悟空探秘探慣了，大紅門小小門派，能有什麽機密。我之所以說起它，是因在這門中，我聽到了壹句話。”
　　“什麽話？”
　　玄女道：“我去領第三篇功法時，門主正在屋內照鏡子，她見我進來，拉我說了壹會話，末了嘆道，‘女人若能容顏不改，該有多好’。”
　　“這句話只是不經意之語，我當時也沒在意，修仙之人老得本就緩慢，況且我壹門心思修煉，哪裏會在意容貌。”
　　悟空笑道：“初時不在意，但後來可就未必了吧？”
　　玄女道：“妳倒是知道女人心思，我到了太乙金仙時，確實已是老態龍鐘，雖生就壹副童顏，長生不老，但總比不得年輕時好看。這時，我卻想起了大紅門門主的那句話，那時我也學了些煉丹之術，於是便開始嘗試著造壹顆駐顏丹。”
　　“在此之前，天地間尚無此類丹藥存在，我恐怕是做出此丹的第壹人。最初只想壹試，成與不成也無所謂，哪知煉丹之術也頗有趣味，我壹鉆進去，便再難回頭，費了許多個年頭，終於叫我將這駐顏丹煉了出來。”
　　悟空暗道，這玄女真是個修煉狂人啊，她這般刻苦專心，再不能取得壹番成就，可真是造化不公了。
　　玄女又道：“我心中早有壹個夢寐以求的容貌，在我心中，那個容貌便是世上最美的女子，哦，便是妳現在見到的這幅模樣了。”
　　悟空點點頭，道：“確有壹想之美。”雖然在悟空心中，嫦娥也未必是世上最美，但玄女認為是，那便是了。人各有誌，審美也是壹樣。
　　玄女突然道：“妳可知道如來為何收我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