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壹章 人妖顛倒

　　壹場宴席壹直到了深夜才散。
　　在半道裏宇文忠，李存孝站出來說了太子之事後，下面的官員們也都各有心思，原本玩鬧的意思也消匿了，壹行人就在這花樓裏面說了半晌，最後各自散去。
　　能夠來到花樓裏面的，也都是被金侍郎等人篩選壹遍了，這些人在金侍郎等人看來信得過，不過在今夜過後，太子回京之事，必然要在官場裏面傳開了。
　　蘇陽坐在馬車上面，看著外面的京城，現在的京城仍舊是燈火明亮，不過到了這個世間，也逐漸的安靜下來了。
　　“嗯？”
　　蘇陽訝然壹聲，瞧著外面壹個穿著青衫，做小廝打扮的身影。
　　這不是散花樓的陸素月嗎？
　　蘇陽在散花樓做客壹夜，對於散花樓的頭牌姑娘陸素月，自然是認識的，那壹夜蘇陽在樓上，陸素月便是和蘇鳴兩個人在二樓，離開的時候，還試探出了這姑娘有壹顆玲瓏心竅。
　　這等花魁，現在怎麽扮成壹個小廝，走在街上？
　　蘇陽很好奇。
　　“停車！”
　　蘇陽心中好奇，當下就停住馬車，走下路來，跟在陸素月的後面，慧眼觀瞧，陸素月身上所穿小廝衣服多有破舊，並且還有汗漬汙漬，背後的包裹裏面都是金銀細軟。
　　這是要跑路？
　　陸素月臉上也抹著汙漬，身上裹著小廝衣服，行跡匆匆，壹路就往城南走去。
　　蘇陽也自然的跟在後面，縱然是陸素月壹路上非常警惕，但是對於蘇陽的跟蹤，陸素月自然不會察覺。
　　陸素月自幼纏腳，此時走起路來弱柳扶風，在這街頭上面沒走多久，就要歇息壹陣兒，蘇陽在後面尾隨了大半個時辰，陸素月終究是走到了壹個巷子裏面，輕輕叩擊門扉。
　　“誰呀？”
　　裏面傳來了聲音，隨即門扉大開。
　　蘇陽在外面觀瞧，看到了開門的人是壹個四十來歲的婦女，濃妝艷抹，看到了門口衣著如小廝的陸素月，仔細打量，說道：“我們這裏壹夜五兩銀子，妳拿的出來嗎？”
　　“當然，當然。”
　　陸素月從懷中取出銀子，遞給了門前的人，這婦女才讓開路來，引領著陸素月往裏面走去。
　　奇怪……
　　蘇陽慧眼達觀，在他看來，這個巷子分明就是煙花巷，適才的婆娘也是這裏的鴇母，那麽陸素月這個散花樓的花魁來到這裏做什麽？
　　磨？
　　輕輕嗅了嗅空氣，在這裏面，蘇陽又嗅到了壹些奇異的味道。
　　“咚咚。”
　　蘇陽在這裏也敲門。
　　已經將要進屋的鴇母轉過身來，又來到這裏開門，看到了在外面衣著華美的蘇陽，鴇母立時喜笑顏開，看著蘇陽，笑道：“公子，您來這裏玩啊，趕緊裏面請！”
　　蘇陽點點頭，跟著鴇母後面，走入到了這院落裏面，他和陸素月根本就沒有正面照過臉，因此是蘇陽單方面的認識陸素月，而陸素月並不認識蘇陽，因此到了這裏，蘇陽倒是壹點都不遮掩。
　　“公子，您可有相好的？”
　　鴇母問蘇陽道。
　　“第壹次來。”
　　蘇陽張望壹圈，瞧著陸素月在這裏面僅僅是要了壹個房屋，並不曾要女子，笑問鴇母道：“妳們這裏可以住宿嗎？”
　　鴇母審度蘇陽，而後忽然笑道：“當然，當然，我們這裏能夠住宿，並且非常安全，只要您住在我們這裏，就什麽都不用擔心了。”鴇母壹邊說著，壹邊給蘇陽讓過路來，讓蘇陽走到裏面去。
　　看樣子這裏的賣點，應該是安全性。
　　風月場所確實是安全性最重要，不過這時代，這玩意好像合法吧，在這裏住宿，應該是圖壹個庇護。
　　蘇陽走入到了裏面，立時就察覺到了這裏的不凡之處，四下裏隱隱都有晶瑩壁罩，將整個院落都給遮掩，由此讓這個院落，看似平凡，實則不凡，便如眼前的鴇母，在院落之外，蘇陽只當是壹個平常人，但是走入到了院落之中，憑借慧眼，立時就看出這鴇母真元在身，是壹個修行者。
　　桃花院？
　　陸素月是個間諜？
　　蘇陽琢磨此女是桃花院派在散花樓中的線人，但是看陸素月在房間裏面的神情，卻又不像，反而是來到了這裏之後，整個人瑟瑟發抖，全然縮在了壹旁的角落裏面，原本屬於花魁的精氣神全然散盡，渾身上下有的只有膽怯和顫栗。
　　“就讓我住在那裏吧。”
　　蘇陽伸手指了陸素月的隔壁。
　　鴇母對著蘇陽笑了壹笑，便將那隔壁房間開給蘇陽。
　　陸素月聽到院落裏面的聲響，立時就在窗戶邊緣開壹縫隙，向著外面望去，看到蘇陽平平凡凡，並無異處，直至瞧著蘇陽走入到隔壁房間，方才將窗戶合上，松了口氣。
　　她在今天壹直都在緊繃神經，並且自己的異常也壹定被人發現，陸素月清楚，倘若她不走，必然就沒了性命，但是想要離開，想要逃離京城，實在是難上加難……
　　“唉……”
　　壹念至此，陸素月長嘆壹聲，兩只手緊緊攥起，縱然是壹線生機，她仍然是想要把握。
　　“姑娘逃的真快！”
　　蘇陽的聲音在陸素月的後面響起。
　　陸素月立時轉過身來，便看到了蘇陽坐在椅子上面，壹手罩燈，這燈光上面似有壹個金圈，瞧見了這個燈光，陸素月心中揪起，沈默良久之後，攥著的手忽然松開，整個人長出了壹口氣。
　　“公子好。”
　　陸素月盈盈對蘇陽行禮，縱然衣衫襤褸，此時也恢復了花魁的氣度，瞧著蘇陽的神色，陸素月緊緊抿著嘴唇，說道：“公子追上來的也很快。”
　　陸素月將蘇陽以為是追兵，此時被蘇陽“追上來”後，陸素月自知難逃，也讓陸素月原本的怕懼全然消匿，內心反而平靜起來了。
　　“妳想要離開京城？”
　　蘇陽看出陸素月的打算，含笑問道。
　　陸素月垂眸，瞧著蘇陽，說道：“妳們壹定不想讓我離開京城。”
　　蘇陽這等神出鬼沒的本事，讓陸素月更是將蘇陽歸類在追兵壹類。
　　“當然不會……”
　　蘇陽笑道，陸素月誤會了更好，蘇陽正好能夠和陸素月好好談談，瞧著陸素月含笑說道：“妳也應該知道，妳看到了那些，我們肯定不會放過妳……”
　　壹個散花樓的花魁，能夠在這時候倉皇逃命，肯定是因為知道了什麽不該知道的事情，蘇陽也就詐詐她。
　　陸素月瞧著蘇陽，長嘆壹聲，說道：“我倒是寧願什麽都不知道。”
　　蘇陽瞧著陸素月笑道：“陸姑娘還有什麽遺願嗎？”
　　騙人騙到底，蘇陽也在引誘陸素月說些自己的秘密。
　　陸素月凝視蘇陽面容，雙眼迷蒙，說道：“是我自己命苦，幼年流落散花樓，自幼學的都是女子侍奉的本事，畢生想要的，就是壹個知心人，能夠帶我脫離苦海，只是遇到的知心人……”
　　陸素月說起這些，心中悲涼。
　　是蘇鳴的問題……
　　蘇陽心中察覺到，這陸素月在散花樓裏面，和蘇鳴是勾搭壹起的。
　　“誰能想到我所托非人。”
　　陸素月瞧著蘇陽，說道：“竟然遇到了壹窩妖精！”
　　所托非人，壹窩妖精。
　　蘇陽琢磨陸素月話語中敏銳的部分，淡淡的瞧著陸素月。
　　“妳應該和他壹樣是人吧。”
　　陸素月瞧著蘇陽，咬牙說道：“作為壹人，妳難道怎能和妖怪同席，飲血吃心，和妖鬼共同食人？”
　　陸素月在說蘇陽，但是說和【他】壹樣，這個他明顯指的就是蘇鳴。
　　蘇陽眼眸輕動，瞧著陸素月，冷冷說道：“妳發現了？”
　　“我當然發現了！”
　　陸素月咬牙說道：“我自幼心竅敏銳，壹直都能看到人瞧不見的東西，妖魔幻形也遮蔽不了我的眼睛，妳們在那裏擺宴席，啖人肉，喝人血，食人頭，這些壹幕幕我都看在眼中，我也沒有想到，我終生托付的男子，竟然是壹個和妖魔為伍的東西，更不知道，這京師裏面，黑白顛倒，陰陽逆亂，已經是人妖不分了！”
　　蘇陽面容冷淡，聽著陸素月的控訴，在陸素月的控訴中，蘇陽知道了壹切。
　　蘇鳴叫來了壹些朋友喝酒，也讓陸素月去彈曲唱歌，只是陸素月生來心竅敏銳，能知常人所不知，因此到了宴會裏面，所看到的是妖魔鬼怪同席，諸多豺狼虎豹坐在宴會上面，而人作為食物，被擺在了宴席上面。
　　這些妖魔就像是人在辦宴席的時候壹樣，也是聚在壹起，共分人肉。
　　陸素月瞧見了這壹切，但是卻強忍著當沒有看到，如同往常壹樣彈奏了曲子，但是那裏的人讓她吃肉，讓她喝酒，在陸素月看來分明是人的血肉，經受不住，被嚇的花容失色數次，最後匆匆離去。
　　在離開了府邸之後，陸素月就換了妝容，根本不回散花樓，就要直接逃離京城。
　　“原來如此。”
　　蘇陽點頭，明白了前因後果。
　　蘇鳴有壹群妖精朋友，被陸素月認出來了……
　　“咚咚咚，咚咚咚……”
　　外面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院落中的鴇母也向著門外跑了過去。
　　“那是……”
　　陸素月回過身去。
　　“真正的追兵來了。”
　　蘇陽含笑說道，他也想看看國師的人，和桃花源究竟什麽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