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鬼異路

　　慧通和尚聽聞眼前之人竟然是前往淄川補官的王老爺，連忙將王舜英攙扶起來，讓王舜英坐在椅子上面。
　　現在的王舜英渾身癱軟，被放在了椅子上面之後，整個人也就癱在了椅子上面，不過對他來說，終於是解脫了，在蘇陽的身邊讓王舜英很有安全感。
　　隨後慧明和尚和虎子兩個人先後走了進來。
　　今夜月彎如鉤，外面繁星點點，人在院中穿行，來來往往，清楚可見。
　　就在慧明和尚和虎子走進來之後，金哥兒也往觀音殿內而走，臨近殿門前面，“呀”的壹聲，連連後退。
　　房間裏面的眾人全都向外看去，只見金哥兒搖搖晃晃，身體扭曲，時而僵直，時而柔軟，種種姿態皆超過了人體所限，看起來極其詭異，這慧通，慧明，慧勝三個和尚饒是見過山魈，此時也後背發涼。
　　而王舜英在此時攤在椅子上面手腳冰涼。
　　“少夫人。”
　　虎子轉過身去，眼見金哥兒如此怪異，只當是有身體不適，連忙伸手，想要將金哥兒攙扶回屋。
　　“走開！”
　　金哥兒厲聲叫道，面目扭曲猙獰，五官皆張裂，眉目嘴鼻皆張裂到人類極限之外，猙獰恐怖，便是虎子也能壹眼看出，這絕非人類。
　　“阿彌陀佛……”
　　慧通和尚見狀雙眼緊閉，口中誦念：“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候，照見五蘊皆空，度壹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
　　誦念心經，便是想要觀世音菩薩顯靈降鬼。
　　當人們遭遇鬼難的時候，誦念觀世音菩薩的名字，觀世音菩薩就會現身，救度人們，讓惡鬼不敢行兇，適才這女鬼要進門之時，忽然訝然退走，想來就是菩薩顯靈。
　　“先生何故阻我？”
　　金哥兒捂臉壹陣子後，擡起臉來，淒然看向蘇陽。
　　這時候她的面孔已經恢復之前嫵媚動人的模樣。
　　房間裏面僅油燈壹盞，房間外面星月明亮，這室內室外，明晰能見。
　　聽聞金哥兒喊的是蘇陽，慧通和尚方才止口，這時候才明白，眼前的鬼物怕的並非是大殿內的觀世音菩薩，而是怕眼前的這壹位先生……也是，柳溝寺山魈為禍十多年，也不曾見觀世音菩薩來此降服。
　　“人鬼畢竟殊途。”
　　蘇陽平靜說道：“若妳人迎有血，夫妻和愛，我定然不會橫加阻攔，只是采補傷命。”蘇陽指著王舜英，說道：“妳瞧，他都要死了。”
　　王舜英聽到蘇陽的話，感激的看向蘇陽。
　　這等神仙為他出頭，讓他壹下子便感覺心裏有底了。
　　“賤人，妳別再想害我了！”
　　王舜英看著金哥兒破口大罵，叫道：“我瞧著妳的面孔就厭惡，不是人的東西，專門出來作踐人是吧……”
　　壹路上心中壓抑的話，這個時候王舜英全都吐了出來，接連痛罵，讓對面的金哥兒臉色慘淡，頭越發的低下去了。
　　“夠了！”
　　蘇陽不想繼續聽這等汙言穢語，出聲打斷，看著王舜英，說道：“人鬼相合，雖有觸犯，卻也是常事，世間有此遭遇的不在少數，情孽二字連在壹起，這人鬼之間情字壹起，孽字隨後而來，當下她大錯尚未鑄成，當詢問緣由，能恕則恕，不能恕則罰，況且她出入無形，往來不測，妳在這裏加以惡聲，積累仇怨，我壹個堤防不到，遭罪的又會是誰？”
　　壹聽蘇陽說如此話，王舜英老實不吭聲了。
　　再度看向金哥兒，只見金哥兒面容慘淡，起身對著蘇陽行了壹禮，說道：“小女子生前是青州人，家父是青州的壹教書先生，因此認識壹些字，讀過壹些書，畢生所願，便是逢著壹偉岸男子，因此即便是死了，魂靈仍然在人間徘徊，直至遇到了王郎……”
　　這算是被才子佳人類小說影響了吧。
　　蘇陽暗道，可惜金哥兒看中的人則是被禁書影響的。
　　“我是鬼，他是人，物類殊途。”
　　金哥兒說道：“當下雖在壹起，今後終將有別，而這壹別之後，陰差陽錯，茫茫萬古，永生永世難有相見之期，故此，我想要……”
　　皆是因情所起。
　　蘇陽看看王舜英，只見王舜英聽到此處，面色蒼白，壹陣後怕，不由輕輕搖頭，金哥兒想要同生共死，只是對王舜英來說，他的生活到了淄川才算剛剛開始，終於是當了官，今後有大好的前程，自然不願意跟著金哥兒撒手而去。
　　“現在呢？”
　　蘇陽問金哥兒，看她自己的選擇。
　　金哥兒看看王舜英，看他坐在椅子上面後怕絕情，並且對她帶著仇恨的眼神，垂下了眼睛，說道：“只願來生做壹死物……”
　　王舜英的態度，也讓金哥兒終究是死了心。
　　蘇陽伸出手來，輕輕壹點，便將陰曹地府的大門敞開，金哥兒既然有了前往陰曹地府之意，蘇陽也不必在這裏妄做判官，罪責如何，陰曹地府自有評判。
　　金哥兒看看蘇陽，最後又淒然的看了壹眼王舜英，終是回頭，向著陰曹地府裏面走去，在眾人看來，則是外面的月光中忽然扭曲，金哥兒的身影在他們眼前消匿不見。
　　“先生，今後她不會再纏著我了吧。”
　　王舜英問蘇陽道。
　　“她下了陰曹地府，自然不會再纏著妳了。”
　　蘇陽說道。
　　王舜英聞言送了壹口氣，對著蘇陽連忙致謝，看著他的模樣，蘇陽不由輕嘆，也不知道多年以後，王舜英是否會想起這壹次的遭遇，等到那個時候，在他眼中這會是艷遇，還是劫難？
　　恐怕多半是劫難。
　　“太好了。”
　　王舜英對蘇陽說道：“先生，白日的時候是我有眼無珠，是我被她所魅，因此不辨真神，多虧先生妳不跟我壹般見識……”
　　王舜英對蘇陽連說好話，說道：“我這壹路和鬼相伴，心驚膽戰，現在終究是沒有鬼了。”
　　說到這裏的時候，王舜英感覺蘇陽神態有異，而對面的慧通，慧明，慧勝三個和尚皆面露苦色。
　　“還有壹個鬼。”
　　蘇陽往後指指。
　　王舜英扭過頭去，只見觀音殿壹旁的窗戶上面，有壹只巨大的眼睛盯著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