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唯有壹心

　　“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遊絲軟系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
　　時近亥時，蘇陽輕輕哼唱著86版的葬花吟，幽幽推門走了出去，今天晚上蘇陽要做壹件大事，那就是把埋葬在山上的顧寶珠挖出來。
　　昨天因為顧寶珠的死，小瀛洲的文會自然散去，而顧寶珠也被顧巡撫拉來棺材，草草埋葬。
　　杭州城的夜晚雖不如金陵喧鬧，卻也是燈火璀璨，蘇陽任意走在街頭的時候，還能夠聽到壹些書生因為顧寶珠的死而作詩吊唁，而蘇陽便是在這般的街頭穿過，向著顧寶珠所埋葬的地方而去。
　　“唉，蘇公子，妳要去哪裏？”
　　正在行走的蘇陽聽到了有人呼喊，轉頭看去，見是昨天壹起看文會的董掌櫃，在錢塘門賣書的，蘇陽曾找他詢問印刷書籍的事情，此人卻因為時局不對，不願意隨便刻書。
　　“董掌櫃。”
　　蘇陽看到董掌櫃之後，應了壹聲，說道：“在家無聊，外出走走。”
　　董掌櫃聞聽如此，鄭重對蘇陽說道：“蘇公子，杭州城內並不太平，夜間若是無事，最好不要在街上閑遊……近來杭州城裏，在街道上面閑遊被害的人已有數例，只是衙門壓著不放，平常百姓並不知情。”
　　蘇陽點了點頭，看著董掌櫃說道：“多謝提醒。”
　　平日裏蘇陽若是到了壹個地方，自然會呼喊城隍，借城隍之口來了解此地壹切，只是杭州這個地方，自從那壹日和俞堅魂魄見面之後，聽到這杭州前往陰曹地府的門路被羅剎鬼王把持，由此蘇陽沒有擅自去城隍廟裏，而打算自己慢慢的將杭州的情況摸清楚，或者就是等著織女和董雙成兩女到他面前，告訴他究竟應該如何。
　　此時看到了董掌櫃，蘇陽對著董掌櫃壹拱手，說道：“董掌櫃，昨日在西湖之上，妳對羅剎鬼之事語焉不詳，今日我們兩個人既然能在此地碰上，這羅剎鬼究竟如何，煩請董掌櫃詳細告知。”
　　昨天見面的時候，蘇陽明顯感覺這個董掌櫃就是壹個懂行的。
　　“當然可以告訴妳。”
　　董掌櫃聽蘇陽詢問，含笑說道：“不過蘇公子，想讓我告訴妳羅剎鬼的壹切，我需要妳先背誦壹書，詳細體悟，等到領會到了這本書的真意之後，我自會告訴妳羅剎鬼的事情。”
　　背書？
　　自從服用了玉液之後，這就是蘇陽的專業。
　　聞聽董掌櫃的要求之後，蘇陽分毫不慫，笑道：“什麽書，妳可以把它拿給我，我立刻背誦給妳。”
　　董掌櫃看蘇陽如此，伸手在袖子裏面拿出壹書，直接便塞入到了蘇陽的袖子之中，低聲說道：“這本書此時不宜顯在人前，蘇公子可以回家默默記誦，我家就在錢塘門的書鋪，妳背誦熟了，直接來找我就是。”
　　此話說完，董掌櫃神秘兮兮的便離開了。
　　什麽書？
　　蘇陽慧眼運用，隔著袖子壹看，然後……《舊約》。
　　此時白蓮教傳教的經書……
　　唉……妳這傳教傳到我的頭上了……
　　蘇陽將這《舊約》放在胸前，準備改天再到董掌櫃那裏去看看，先不曬出自己的身份，暗中觀察壹下此地的白蓮教如何運轉，看看這裏的白蓮教究竟是如何傳教的。
　　杭州這地方，應該是白蓮十派之壹的龍華派所在的地方，龍華派主曾誌明曾經對蘇陽說過，這龍華派的發展都是在有錢人裏面發展的……不過這《舊約》壹出，恐怕許多地主都不想幹了啊。
　　懷裏面塞著舊約，蘇陽再度往顧寶珠所在的墳地而去，離開了杭州城，走入到了外面的深山之上，四下裏陰冷壓抑，烏鴉在樹上呱呱亂叫，蘇陽沒有打燈籠，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密林中自由穿行，不過壹會兒的功夫，就穿過了眼前的密林，來到了壹荒僻之處。
　　新墳壹個，新土壹堆，杭州城裏面的絕世佳人現在便埋在此地。
　　蘇陽手中掐印，準備搬開這些泥土，挖出顧寶珠來。
　　“嗚嗚嗚嗚嗚……”
　　壹陣哭聲傳來。
　　正在挽袖子想要做事的蘇陽壹頓，這聲音當然不是埋在此地的顧寶珠所發，而是由密林那邊傳過來的，蘇陽向著那邊眺望，看到了李信榮拿著壹個燈籠，挎著壹個籃子，哭哭啼啼的走了上來，看到蘇陽站在這裏之後，正在哭哭啼啼的李信榮壹楞。
　　“妳是什麽人？”
　　李信榮皺眉問蘇陽道。
　　“前兩天看妳們賣藝，才給妳們點錢，現在賺到大錢了，妳就把我忘了？”
　　蘇陽看著李信榮提點壹下，在靈隱寺外的時候，蘇陽看他們在那裏賣藝，看到了李信榮不是平常賣藝壹生的人，因此接濟給他壹點銀子。
　　“我不記得了。”
　　李信榮搖搖頭，來到了顧寶珠的墓前，將籃子裏面的各種水果肉食全都擺了出來，這兩日他眼裏心裏全都是顧寶珠，就連昨日在小瀛洲的戲法，李信榮都有壹種專門為顧寶珠表演的感覺，因此表演很是賣力，贏得了壹眾喝彩。
　　“……”
　　蘇陽往後退了兩步，直接坐在了地上，靜靜的看著李信榮拜祭，準備等到李信榮拜祭之後，再把顧寶珠給挖出來。
　　“寶珠小姐。”
　　李信榮點了香之後，看著墳墓就流下淚來，哽咽說道：“我是壹個笨人，也不會說出什麽詩句好聽的話，又只和妳見過壹面，也說不出什麽懷念過去的話，反正寶珠小姐妳過世了，我很傷心，不是我在做非分之想，我只想著寶珠小姐妳能夠安然無恙，喜樂幸福就好了。”
　　蘇陽撐著臉，淡淡的聽著李信榮在這裏哭泣。
　　“公子……”
　　李信榮扭過臉來，看著蘇陽淡淡坐著，臉上不悲不喜，問道：“公子，妳也是來吊唁寶珠小姐的嗎？”
　　“不是。”
　　蘇陽淡淡說道：“我和她素不相識。”
　　李信榮眉頭又是皺起，沈聲問蘇陽道：“那妳來到這裏是做什麽？”
　　昨日顧巡撫萬分悲痛，在寶珠小姐的墳墓裏面放了不少金銀玉飾，而這些金銀玉飾很容易召來賊人。
　　蘇陽看穿了李信榮的心思，笑問道：“妳看我濃眉大眼的，像是盜墓賊嗎？”
　　李信榮這才羞愧的扭過身去。
　　“嗚嗚嗚嗚嗚嗚……”
　　又是壹陣哭聲傳來，這哭聲還是男聲，似在耳邊，又似在山林之中，聲音就是忽而很近，忽而很遠，這聲音讓李信榮聽到之後毛骨悚然，回過頭看向蘇陽，只見蘇陽正看向密林中的壹個方向，李信榮沿著蘇陽的視線看過去，瞧見了壹個讓他咬牙切齒痛恨的人出現在他面前。
　　杜康恩。
　　此時的杜康恩沒有以往的神氣，臉色蒼白，面帶慚愧，踉踉蹌蹌走到了顧寶珠的墳墓前面，撲通壹聲就跪了下去。
　　“寶珠，都是我對不起妳。”
　　聽到了顧寶珠逝世消息，杜康恩的心中也是萬分哀傷，說道：“都是我壹念之差，私心作祟，想要和妳相守終生，才會有那最開始的壹個錯誤，接著導致妳走投無路……”
　　跪在了顧寶珠的墳墓前面，杜康恩老老實實的將坐自己的過錯全都承認了。
　　“妳怎麽還有臉來到這裏？”
　　李信榮看到了杜康恩之後，氣的咬牙切齒，此時又聽到了杜康恩對著顧寶珠認錯後，伸手就對著杜康恩推壹把，直將杜康恩推了七八步。
　　“寶珠小姐喜歡妳，是因為妳是壹個才子，誰知道妳竟然是腹中什麽都沒有的草包！”
　　李信榮指著杜康恩破口大罵：“妳假身到了杭州仕子之中，竟然是為了做這等無恥的勾當。”
　　杜康恩聽到了李信榮的罵，壹直都在低著頭，默默的向著顧寶珠的墳墓繼續而去。
　　“給我走開壹點！”
　　李信榮又是壹推杜康恩，說道：“妳都把顧小姐害成這番模樣，現在來到這裏假仁假義，妳好意思嗎？”
　　“假仁假義？我什麽都是假的。”
　　杜康恩聽到李信榮的話，喃喃說道：“我的學識是假的，我的文藝是假的，但是唯有我對寶珠小姐的這壹片心，是真而又真。”
　　說話時候，杜康恩神色黯然的到了顧寶珠的墳墓前面。
　　“妳的心是真的？”
　　李信榮看著杜康恩冷笑說道：“妳把妳的心挖出來讓我看看，究竟真不真？”
　　杜康恩目光看向蘇陽，又看向了正在刁難他的李信榮，垂頭說道：“其實要看我的心，並不需要把它挖開，只要我剖開胸膛，妳自然就能看到了……”
　　剖開胸膛？
　　正在李信榮驚異的時候，只見在他身前的杜康恩解開了衣服，伸手對著身上壹劃，杜康恩身上的皮就如同是壹件衣服壹樣，自然劃開，露出了裏面的身體。
　　壹幅骨骼，白皙透徹，除了這骨骼之外，李信榮看到裏面空空蕩蕩的壹片，並無壹絲血肉，整個人皮，就像是他穿的衣服壹樣，而除了骨骼之外，在這人皮下面僅有壹顆尚在跳動的心臟。
　　“這就是我的真心。”
　　杜康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