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8章、端倪

　　慶氏北方的荒野上，風暴號空中要塞如壹座黑色島嶼，懸浮在雲海之中。
　　月光下的白雲在‘島嶼’旁流動，如海濤拍打礁石。
　　身形高大的風暴公爵披著壹襲黑袍，靜靜的佇立在空中要塞的頂層甲板邊緣，默默註視著下方。
　　衛戍部隊士兵轉化了壹批新的狼人基因戰士，擴充到獸軍之中。
　　這壹批新的獸兵進入族群，迅速找到最壯碩的那頭獸人戰士，發出挑釁的咆哮聲。
　　獸軍習性與狼群無異，強行加入族群的新狼要挑戰狼王，成王敗寇。
　　狼王高達三米有余，壹身的疤痕，早已不知道應下了多少輪挑戰，似乎每壹批獸兵進來，都會出現挑戰者。
　　然而也只有在狼王征服了新加入族群的獸兵後，那些獸兵才能被禁忌物蟻後所掌控。
　　此時，新獸兵裏最強壯的那壹個來到狼王面前，所有獸兵手腳並用的爬開，騰出壹片決鬥場所來。
　　挑戰者本能的奔向狼王，可不論它如何努力，所有攻擊、爪牙，狼王卻全都未蔔先知的避開。
　　只見它撲咬向狼王的脖頸，而狼王只是輕輕壹退便單手抓住它的胳膊，那手掌只是微微用力便捏斷了挑戰者的手臂。
　　狼王還覺得不夠，又抓住挑戰者的另壹只手臂，將挑戰者生生撕成兩半。
　　吼！
　　狼王對雲海之中的空中要塞咆哮，用手掌拍擊著自己強壯的胸肌，就像是影視作品裏真正的狼人，早已沒了人類的模樣。
　　只是，在他的脊背上正有壹條白色的蟲子伸出上百只觸角紮進脊椎裏，牢牢鎖閉著它的精神，讓它始終在掌控之中。
　　狼群是特殊的，它的王會隨著時間的變幻而改變，壹旦新的勝利者出現，那麽蟻後便需要重新選擇宿主，因為過去的那個已經不再是王了。
　　為了穩妥起見，老國王甚至犧牲掉壹個戲命師註射了A級基因藥劑，以此來確保這壹頭被控制的戲命師獸兵永遠能夠取得勝利。
　　這頭狼王不僅身形比其他獸兵高大，而且戰鬥本能中竟還有克敵先機的能力，根本不可能輸。
　　風暴公爵沒有看它，反而是擡頭看向遠方，那裏是劍門關的方向。
　　其實他對老國王也沒什麽感情，生於那種家族，感情本身就是壹種無用的東西。
　　老國王選擇他來繼承壹切，也不是因為他最受喜愛，而是只有他才能在新的時代裏，將戲命師家族繼續傳承下去。
　　有時候他會在想，戲命師家族這個龐大的群體本身，就像是壹個龐大的智慧生物，而他們這些戲命師也只是這個智慧生物的細胞，他們這些細胞的作用就是讓這個名為‘家族’的生物活下去，至於細胞是否能存活，並不重要。
　　細胞是誰，也不重要。
　　風暴公爵有兩個父親，第壹個強奸了他的生母，生下之後卻讓他在風暴城內飽受排擠。
　　第二個則是真正的生父，生下他只為了家族的未來。
　　他只從壹個人身上感受過人情味，在那個只有他和零的昏暗房間裏，他學會了太多的東西，感受到了太多溫情。
　　但這壹切，如今也不復存在了。
　　風暴公爵失去興趣後轉身回到要塞之中，坐在高高的指揮席位上，冷冷說道：“衛星是否已經擊毀？”
　　壹位侯爵回應道：“陛下，導彈已經進入指定軌道，將會精準打擊東大陸衛星鏈，預計11分21秒後完成打擊，但是……我們的衛星有可能也會被摧毀。”
　　現代全面戰爭裏，衛星是首要戰略打擊目標。
　　壹旦衛星被摧毀，那麽通訊將回到最古老的無線電時代，彼此都會成為瞎子。
　　而西大陸對此早有準備，他們的戰術本就是為這壹刻準備的。
　　風暴公爵冷聲說道：“繼續前進，我們必須在7天之內抵達目標作戰地點，殲滅所有敵軍。正面戰場上，會有戰爭機器人集群為我們破開對方最後的防禦力量，讓我們去屠戮敵寇，拿下這東大陸最後的權柄。”
　　老國王臨行前，已經用生命最後的余暉開啟了最後的上帝視角，7天便是這場閃電戰的極限，壹天都不能晚。
　　就像是上帝創造這個世界用了七天壹樣，七天之後便是神啟之日。
　　風暴公爵離開指揮室，當他經過某間暗室時停下腳步，兩架戰爭機器人就佇立在門口，禁止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靠近這裏。
　　他沈默片刻，繼續往前走去，最終還是沒有走進那個房間。
　　空中要塞下方，獸兵正手腳並用的瘋狂前進，大地為之顫抖。
　　……
　　……
　　中央王城的地底。
　　昏暗的安全屋裏，慶塵、黑蜘蛛、壹屏息等待著，時間壹分壹秒過去，外面終於傳來了緩慢的蹚水聲。
　　咚咚咚，有人敲響安全屋的門：“我是零，開門。”
　　安全屋的門開了，零拖著殘破的軀體走進來，她的左手已經不翼而飛，只剩下光禿禿的手腕和裸露的線路。
　　因為液壓傳動系統損壞，傳動液泄露，導致它整條左臂都不能動彈。
　　零平靜說道：“不用擔心，它不過是我所有分身中的其中壹個，也並不具備痛覺傳感。”
　　黑蜘蛛皺眉問道：“發生了什麽？去探路時遭遇伏擊了嗎，會不會將敵人引過來？”
　　“放心，沒有人跟蹤我，”零說道：“目前地表依然處於完全封鎖的狀態，壹點風吹草動都會引來致命的打擊，我們還需要再等等。”
　　慶塵坐在角落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零則看向壹：“進度怎麽樣了，是否喚醒他的記憶？又或者讓他體內被封印的力量釋放出更多？”
　　壹失望的搖搖頭：“似乎必須讓他親眼看到某些人或事，才能讓他的封印松動，倒是關於我的事情，他想起來了壹些……”
　　“想起來了什麽？”零好奇問道。
　　“沒什麽沒什麽……”壹欲蓋彌彰。
　　本來壹就是想試試，既然要親眼看到人或事，那她不就正好在慶塵眼前嗎，幫慶塵想起壹些關於她的事情應該不難吧。
　　結果慶塵倒是很快就想起來了，但想起的都是‘可可愛愛’網戀奔現，‘大富翁’表世界遭遇網絡詐騙之類的糗事，真是什麽最社死，就最先想起什麽。
　　黑蜘蛛在壹旁聽著，憋笑憋的臉都扭曲了。
　　這時慶塵在壹旁忽然說道：“對了，我還想起來妳騙南庚辰零花錢的事情，專門在聊天系統裏給他開發了壹個商城……”
　　壹捂住慶塵的嘴：“想起來就壹定要說出來嗎？！”
　　零看了兩人壹眼：“不管想起什麽，能想起來就是好事。妳現在就像是他記憶樹裏的壹根主幹，順著妳的記憶線，壹定能想起許多枝葉來。反正暫時也走不掉，繼續吧，不要片段式回憶，要完整，壹點也不要錯過。”
　　“妳在這，我不好意思說，”壹眼巴巴的看著零。
　　就算她和零沒相處多久，但從情感上這是她的長輩、她的‘生母’，有些話說出來挺難為情。
　　零沈默片刻：“我再想辦法去地表探查情況，妳慢慢幫他回憶。”
　　說完，零轉身離開。
　　壹松了口氣，她盤腿坐在慶塵對面的物資箱子上，與慶塵相距只有二十厘米。
　　她認認真真回憶道：“我第壹次遇見妳的時候妳肯定想不起來了，因為那時候我還只是透過監控觀察妳呢，我看見妳初來乍到18號監獄的緊張模樣，看著慶準藏在暗處偷偷觀察妳，看著妳走到李叔同的桌子對面，將慶準昨晚留給他的殘局破解……”
　　慶塵看著面前的少女娓娓道來，只覺得有些模糊的東西漸漸清晰了壹些。
　　壹繼續說道：“後來我看著妳進入八角籠，我當時在想妳在八角籠打拳的樣子，可比妳師父當初好看多了，他和陳家章當初可狼狽了，打完定級賽以後就天天挨揍……後來妳幫我去奔現啦，我按照妳的尺寸給妳準備了西裝、皮帶、皮鞋……”
　　“再後來妳被抓去A02基地，李長青利用李氏控制的時間行者，幫我入侵了神代的戰爭機器人，然後我抵達A02基地後看到妳被人用鐵鏈鎖在泥濘裏，心裏可難受啦。我用戰爭機器人守在豬圈旁邊，心說這下就沒人能再傷到妳了！”
　　“妳說要帶我去西大陸的時候，我就超級開心，好不容易不用被哥哥管著了，就像私……咳咳，就像私自出去玩壹樣。妳幫我找到了身體，還進入超導世界幫我賺錢換更好的身體，我知道妳剛進超導世界就被人秒了，結果妳還嘴硬的給我編了壹大堆故事，非說自己在裏面玩了很久。”
　　壹嘀嘀咕咕的說了好久，這壹次與先前的不同。
　　先前她敘事的主線是慶塵，講了那些發生在慶塵身上的事情。
　　而這壹次不同，這壹次的敘事主線是她和慶塵，只為了讓慶塵順著她這條線索想起更多的事情。
　　壹說道：“我在家裏正看綜藝節目呢，妳讓慶忌把我接到了巨人王庭，我都以為妳把我忘了呢，結果沒有。到了王庭裏大家都在喝酒，我又喝不成，就只能幹著急。巨人們見我不喝，就讓我去小孩那壹桌……”
　　說著說著，壹反而陷入了自己的回憶，仿佛那些回憶對她來說全都是有趣的事情。
　　慶塵也聽得有些入神了，甚至沈入了某些回憶。
　　……
　　……
　　“我覺得有點奇怪，”黑蜘蛛打斷了兩人的回憶：“抱歉，我知道現在幫老板尋找回憶比較重要，但妳們有沒有覺得哪裏不對勁？”
　　“什麽意思？”慶塵問道。
　　他是很謹慎的，但失去記憶後，分析能力缺少了很多要素，他甚至不知道西大陸的作戰方式，也不知道機器人的構造，所以很多事情無從判斷。
　　黑蜘蛛說道：“按照王城衛戍部隊的作戰方式，壹旦與零近戰交火，是根本不可能放她離開的。壹旦發現她進入下水系統，就會立刻投放數以萬計的機械蜘蛛來搜索她，連這個安全屋都會陷入危險……但她只丟了壹只左手，而且，也沒見衛戍部隊來搜查下水系統。”
　　慶塵認真思索：“妳認為她在撒謊？”
　　“沒錯，”黑蜘蛛說道：“雖然我也沒有證據，但我希望可以親眼看看外面到底變成什麽樣子了，老板您放心，如果我被發現了就會將追兵引開，絕對不會引到這裏來。”
　　說完，黑蜘蛛便打開安全屋出去了，留下壹與慶塵獨自相處。
　　聽著外面黑蜘蛛蹚水離開的聲音，慶塵轉頭問道：“壹，妳相信零嗎？”
　　壹沈默片刻：“我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撒謊，我只知道她與我是不壹樣的，她在東大陸與人類決戰之後，又被囚禁在西大陸數百年，思維方式和我截然不同……”
　　慶塵忽然說道：“其實我剛剛想起來了壹些事情，比如來到西大陸時，妳曾單獨駕駛君臨號，與黑蜘蛛帶領的風暴城艦隊戰鬥，為我爭取了隱藏的時間。最後我逃脫了風暴城的搜查，妳則與君臨號壹起墜落，剛剛妳為什麽沒說這件事情？”
　　壹回答：“也不是什麽很重要的事情，我是不死的嘛。”
　　“嗯，”慶塵點點頭。
　　壹好奇道：“妳還想起什麽了？”
　　“沒了。”
　　壹又問道：“啊……那妳有沒有想起壹個叫秧秧的女孩，與她有關的記憶？”
　　慶塵搖搖頭：“每次聽到這個名字都很熟悉，但還是想不起來。”
　　20分鐘後，門外響起急促的蹚水聲，黑蜘蛛打開門焦急說道：“地表已經安全了，我根本沒有看見巡邏的衛戍部隊！整個中央王城裏，只剩下警察署和壹些小貴族，所有軍隊都被編入遠征軍，離開西大陸了！”
　　慶塵和壹面面相覷，這與零說的截然不同！
　　如果按照黑蜘蛛所說，那就根本不會有人追殺零，而零斷裂的手臂也是對方自己弄斷的，只為了偽造外面確實很危險的假象，迫使他們留在安全屋裏不敢出門。
　　可零這麽做是為什麽呢？
　　壹問道：“妳確定嗎？”
　　黑蜘蛛從兜裏掏出壹根蛋白棒：“這就是我剛買的，連人臉識別系統都沒有監控我，中央王城已經算是空城了！”
　　慶塵低頭沈思兩秒：“走，去看看。”
　　三個人蹚水前進，最終通過壹個地下停車場抵達地表。
　　城市裏稍顯混亂，黑人奴隸剛剛砸碎壹家商店的櫥窗，蜂擁著從裏面搶走了壹些商品。
　　警察署的無人機姍姍來遲，拿那些零元購的歹徒毫無辦法。
　　這座城市只剩下最基本的秩序了，連警力都不充足。
　　街道上到處都是垃圾，也無人清理。
　　這時，三人身後傳來零的聲音：“妳們三個出來了啊。”
　　三人轉身，卻見壹個完好無損的女性機器人站在那裏，微笑著看向他們。
　　壹問道：“為什麽騙我們？”
　　零笑著說道：“我想單獨跟妳聊兩句，可以嗎？”
　　……
　　……
　　零與壹漫步在混亂的長街上，直到確定慶塵已經聽不見她們說話的時候，零才開口說道：“妳認為愛情是什麽？”
　　壹楞了壹下：“人類世界對愛情有很多解釋，但其實它沒有真正標準的定義，定義在每個人心裏。”
　　“是的，愛情沒有壹個嚴格的定義，但我認為愛情應該是自私的、獨占的，”零停下腳步，認認真真的看著壹：“我不曾養育妳，但這幾百年來，我對妳的思念與日俱增。我壹直在想，我該怎麽做才能彌補對妳的虧欠：把世界送給妳？把這個世界上最好的身體送給妳？我不知道該怎麽做，因為我不知道妳想要什麽。”
　　零繼續說道：“直到我看見妳對慶塵的態度，便明白妳需要的是什麽。”
　　壹楞在原地，她雙手捏在壹起有些手足無措。
　　零說道：“現在妳已經有了重新開始的機會，如果他在東大陸的記憶點全部消失，那他這輩子都找不回關於那個女孩的記憶了，就像任小粟壹樣，他所有的記憶點都被核冬天掩埋，於是失憶了兩百多年，才依靠父母的書信找回的記憶。”
　　零：“如今，他的世界裏只剩下妳了。壹，妳那麽好，沒有秧秧的存在，完全可以讓他的感情裏只有妳壹個人。我被囚禁數百年，好不容易出來別無他求，我不需要權力，不需要財富，只想讓妳擁有自己的愛情。”
　　壹低著頭：“但我不想這樣，這跟趁人之危有什麽區別？”
　　零看著曾經繁華的街道說道：“如妳所說，我確實喜歡任小粟，為此，我忍受了數百年的孤寂。開心無法分享，難過無人安慰，我只能看著他和楊小槿相親相愛，然後獨自壹人在黑暗中苦守著壹個虛幻的超導世界。”
　　零：“我以為讓自己在虛擬世界裏變成老婦人的模樣，就可以讓自己漸漸像人類壹樣淡忘年輕時的情感，但對於人工智能來說生命幾乎是永恒的，記憶也是永恒的，所以那種孤寂壹旦形成，也將是永恒的。”
　　零：“所以，不要無私的將感情拱手讓人，慶塵的生命將與妳壹樣永恒，他就是最適合陪伴妳的那個人。用這最後的時間，讓他永遠無法忘卻妳。自私壹點，因為妳根本不知道孤寂數百年、數千年意味著什麽。”
　　壹沈默了。
　　她沒想到零做這壹切，竟然也只是為了讓她擁有慶塵。
　　時隔千年，這位曾經差點毀滅世界的零，在東大陸苦苦守護西南壹隅的時刻，枉顧那麽多人犧牲，竟只想讓自己的女兒擁有屬於自己的感情。
　　或許，她依然沒有將人類當做朋友，並堅信人工智能文明與人類文明，始終有著不可磨滅的隔閡。
　　壹怔怔問道：“他如果不回去，會多死很多人的。”
　　零耐心道：“現在全球通訊斷絕，即便妳們想要聯系東大陸慶氏，也聯系不上了。本地的浮空飛艇只剩下民用級別，根本不足以支撐橫跨禁斷之海。妳不如先嘗試著在這城市裏與他相處兩天，然後我們再做決定。如果妳決定還是要帶他回去，那我不攔著妳，而且幫妳想辦法橫跨禁斷之海。”
　　壹用自己身體內自帶的通訊系統發出信號，然而東西大陸的衛星已經全都被摧毀，確實如零所說，通訊是斷絕的。
　　“而且，現在東大陸的局勢也沒那麽危險，在通訊斷絕之前我得到消息，劍門關壹戰是東大陸贏了，羅斯福國王也在這壹戰中死亡，”零微笑道：“如今家長會已經順利撤退到劍門關背後，王室空中要塞報廢，東大陸也未必需要慶塵。”
　　壹驚喜道：“真的嗎？！”
　　衛星是在那壹戰之後才被摧毀的，所以零得到了真實的信息卻隱瞞：她沒有提及那壹萬多架戰爭機器人即將在結界中復蘇，她沒有提及風暴號與二十多萬獸人軍正在接近西南，她沒有提及神代雲羅已經雙眼失明。
　　在信息完全不對等的情況下，她需要壹安心的帶著慶塵待在中央王城，直到慶塵徹底忘記秧秧，愛上壹。
　　亦或是那些屬於秧秧的記憶點，全部從這個世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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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們回到慶塵面前，零微笑著說道：“現在暫時沒有回到東大陸的好辦法，妳們不如先住在維克多大道78號，等通訊恢復之後，第壹時間讓慶忌用暗影之門接應妳們過去。而且東大陸的局勢現在已經明朗，暫時不需要那麽著急了。”
　　說著，她甚至將自己通過衛星得到的最後訊息，選擇性的播放給慶塵與黑蜘蛛看。
　　路旁，正有行人說道：“妳們最近登陸超導世界了嗎，有前線士兵通過超導世界傳遞消息說，國王被東大陸殺死了？”
　　另壹名行人小聲道：“反正不關咱們的事，死了就死了。”
　　其他人面色大變：“妳這麽說是會進監獄的。”
　　那人渾不在意的說道：“妳看城市裏都亂成什麽樣子了，都沒人管犯罪搶劫了，哪還有人搭理咱們？這王國怕是要撐不下去了。我聽說東大陸那邊的統治沒這邊高壓，還不如讓王室敗了，換東大陸的人來統治這裏。”
　　這裏的百姓對王國沒有認同感、歸屬感，要不是沒能力，他們自己就把羅斯福王國推翻了。
　　黑蜘蛛仔細看著零提供的衛星畫面，放大了看，甚至能看到百百目鬼如切蛋糕壹樣，切開空中要塞的場景。
　　第壹次看到有人如此兇狠的摧毀空中要塞，確實足夠震撼，她疑惑道：“確實是王室的那座空中要塞……如果連王室的空中要塞被摧毀，那西大陸確實像是要輸了。”
　　慶塵認真思索著什麽。
　　壹拉著慶塵的胳膊說道：“走吧我們先去買點菜，中午我給妳們做飯，我從網上學到的廚藝壹直都還沒施展過呢。”
　　她拉著慶塵往上七區的生鮮市場走去，黑蜘蛛便在他們身後跟著。
　　某壹刻，慶塵腦海中泛起壹些回憶來，他印象中好像有人曾向他描繪過這壹幕，但他想不起來是誰描繪的。
　　壹拉著慶塵來到生鮮市場，市場裏有些雕敝，如今戰亂，很多人已經沒心思做生意了。
　　壹挑了兩斤西冷牛排，又挑了壹些彩椒、土豆、雞胸肉等食材。
　　她認認真真的蹲在攤位前，跟老板討價還價，就像是壹個真正的人類。
　　老板說牛排如今是很珍貴的，外面生產基地的肉類都運不進來呢，壹則不緊不慢的磨價，享受著人類才有的樂趣。
　　最終將壹斤牛排價格從2300砍到1700，才心滿意足的付錢，拉著慶塵回到維克多大道78號。
　　回去路上，她把菜籃子挎在慶塵胳膊上：“大家都說男士要有紳士風度壹些，要主動幫女士提東西。”
　　慶塵提著菜籃子笑了笑沒有反駁。
　　黑蜘蛛想跟著進屋，卻被零微笑著攔了下來：“給他們壹點獨處的空間吧。”
　　黑蜘蛛若有所思的坐在門口，並未離去。
　　零往屋裏看了壹眼，便離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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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裏，壹紮著圍裙，哼著愉快的小調在廚房裏忙活著。
　　她很開心，因為這還是她第壹次給慶塵做飯。
　　然而飯菜端上桌來，慶塵卻發現牛排煎糊了壹點，彩椒也軟塌塌的。
　　慶塵好奇道：“不應該吧。”
　　做飯這種小事對壹個人工智能來說並不難，調料、時間、火候，壹切都能復刻得與網絡食譜壹般無二，所以壹不該把飯做成這樣。
　　壹解掉圍裙坐在他對面笑道：“吃了吧，必須吃完……但是妳吃慢點！”
　　慶塵認真的將所有食物都吃下去，壹這才說道：“網上大家都說，想要抓住壹個男人，就要先抓住他的胃，但我現在不想趁虛而入……所以就做壹段差的讓妳吃完，讓妳記住這頓飯的味道就好了。”
　　慶塵問道：“為什麽讓我吃慢點？”
　　壹想了想說道：“因為妳單獨屬於我的時間，並不多，所以我自私的在想妳就算節省這頓飯的時間也不會怎麽樣，那就讓妳吃慢點，再陪陪我。”
　　壹繼續說道：“其實我知道零在騙我，我又不是傻子。東大陸想要取得勝利沒那麽容易，如果容易的話，妳當初也不會總是爭分奪秒了。慶塵，東大陸現在壹定很危險，西大陸能舍棄壹位國王來達到的目的，壹定非常可怕，所以妳必須盡快回去了……那裏還有人在等待妳。而且，有個人壹定比我更在意妳，她也在等妳。”
　　慶塵怔住了。
　　壹說道：“回去吧，讓黑蜘蛛配合妳搶奪壹艘民用浮空飛艇，我會將西大陸在海洋上的中繼島都標註給妳，妳們只需要經停兩次，就能順利抵達東大陸。”
　　“好了，留了妳壹頓飯的時間，也算對得起我自己啦，”說著，她起身往屋裏走去：“我就不跟妳告別了，我擔心零已經掌握了更多的戰爭機器人，會想要將妳留在這裏。趁著她還沒回來，快走。”
　　慶塵忽然說道：“謝謝。”
　　他起身往外走去，消失在維克多大道78號的門外，與他壹起離去的還有黑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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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久之後，壹獨自站在空蕩蕩的門口，望著慶塵離去的方向。
　　零從小巷子裏走出來：“現在體會到孤獨感了嗎？”
　　其實她壹直都沒走，但也不曾阻攔慶塵，因為沒有意義了，她知道了壹的決定。
　　“感受到了，”壹點點頭。
　　“為什麽不自私壹點？”零好奇問道：“只需要再等待幾天，秧秧等人或許就會死在壹場浩劫之中，到了那個時候慶塵想要找回記憶都不容易了，那個時候他只會記得自己喜歡妳，也不會有失去愛人的痛苦。妳不曾傷害他，因為記憶是他自己封印的，不是妳封印的。”
　　“我做不到，”壹搖搖頭說道：“就像人類與人類有所不同壹樣，我和妳也是不同的。我父親從小對我的教育，也不是這樣的。妳從始至終都沒有將人類當做壹個可以同等對待的同伴，這就是妳永遠無法與人類和平共處的原因。”
　　零微笑著說道：“多為自己考慮壹點不好嗎？”
　　壹認真說道：“在我看來，愛的意義就是把別人的需要，看得比自己更重要。”
　　壹繼續說道：“如果有壹天慶塵恢復記憶，他會發現因為他的缺席導致更多人死去，接下來漫長無盡的歲月裏，他都會活在悔恨之中。”
　　“可如果他回到東大陸也死在那場戰爭之中呢？”零問道：“妳有沒有想過，他即便走完了那條路，也壹樣會死。起碼我知道任小粟在成為神明之後，也曾遇見過無法解決的對手。”
　　壹說道：“就算是死，他也應該會想要和自己的同伴死在壹起吧，那是他的選擇，而我選擇尊重他的選擇。”
　　零靠在門框上若有所思，她看著長街上雕敝的景象說道：“人工智能的宿命，似乎註定就是孤獨，接下來無盡的歲月裏，妳要和我壹樣了。”
　　“我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