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命名術

會說話的肘子

都市生活

2022年,秋。
淅瀝瀝的小雨從灰色蒼穹墜落,輕飄飄的淋在城市街道上。
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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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章、夕陽余暉的絢爛

夜的命名術 by 會說話的肘子

2023-1-16 17:14

  “我需要說什麽?”慶塵在躺椅上靜靜的躺著,並沒有什麽劇烈的情緒波動。
  慶塵什麽都沒有承認,誰知道對方是不是在詐自己。
  “我知道妳是時間行者了,”李長青說道。
  慶塵開始裝死不說話。
  “我也知道是妳在金茂大廈救了我,”李長青說道。
  慶塵繼續裝死不說話。
  “行了,別裝了,”李長青笑意更濃,她坐在他旁邊的石桌上,饒有興致的俯視著這少年的側臉:“救我的狙擊手肯定是妳,前兩天突然忙起來了沒顧上回來問妳,今天晚上妳得給我說清楚才行。”
  “不是我,是我們組織的老板,”慶塵認真解釋道。
  這下,等於是變相承認了自己時間行者的身份,不過這個也確實瞞不住。
  但是,在白晝老板與白晝員工的身份這事上,他還想掙紮壹下。
  李長青:“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
  慶塵嘆息:“多少秘密都是在這種承諾之後泄露的。”
  然而李長青鄭重起來:“我是認真的,不論咱倆的友誼,妳已經是我的救命恩人了,我李長青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的。”
  女人今天沒有再穿那壹身朋克範兒十足的皮夾克,而是穿著壹身正裝,頭發也整整齊齊的盤在腦後。
  慶塵忽然覺得,當這個女人穿上正裝的時候,莫名便有種奇特的氣場,十分強大。
  慶塵好奇:“按理說,妳要知道我是時間行者,早就該知道了,為什麽會現在才知道呢?”
  李長青想了想說道:“以前,99%的時間行者都掌握在李雲易手裏,如今他已經將所有權力交接給我,所以我知道了很多事情,包括妳們這次在表世界發生的那些事。”
  原來如此。
  財團內部分工明確,每個人有每個人自己的事情,消息還未必互通。
  但現在不同了,李雲易已經卸任,李氏情報大權全在李長青手裏,而且這次白晝又在戰鬥裏發揮了作用,如果有時間行者知情,肯定會將狙擊手的事情匯報給李長青的。
  李長青就是這樣知道慶塵時間行者身份的。
  慶塵忽然問道:“表世界在日本與韓國搞事情的,是妳們的人嗎?”
  “是的,”李長青點點頭:“這是李氏近期最重要的計劃之壹,由老爺子提議,李雲壽主導,李雲易執行。慶氏也出了壹部分時間行者,但主力還是李氏。這次面對聯邦內戰,李氏與慶氏將是盟軍。”
  “慶氏只出了壹部分?”慶塵好奇道。
  “對的,他們壹直在保持實力,也不知道有什麽打算,”李長青說道:“但這個並不重要,解決神代與鹿島這邊的隱患才重要。”
  “李氏的時間行者,是去完成頂替計劃嗎?”慶塵好奇道:“成功了沒有。”
  “當然成功了,但具體細節就不能告訴妳了,”李長青笑瞇瞇的說道:“這次還要多謝妳,據我手下說,九州這次阻止的反向穿越計劃裏,頂替者也有表世界的我,所以算起來妳是救了我三次。”
  慶塵疑惑:“老爺子既然有心想要奪李雲易的權,怎麽還會把這麽重要的事情交給他?所以,這個也是演的?”
  “這就是李氏的機密了,雖然妳有資格上會議桌,但李氏成員各自的事情各自保密,只對家主和樞密處匯報,彼此都不能交流的,”李長青說道。
  這種回答,本身就是壹種肯定了。
  李長青也忽然覺得不對勁了:“別想轉移話題,我還有個事情問妳,妳真是基因戰士嗎?還是上壹次把基因藥劑給掉包了,其實打的生理鹽水?”
  慶塵內心壹驚。
  他之前之所以裝死,就是擔心對方提到這個話題。
  如果這個也被拆穿,那就不是裝死了,是社死!
  要知道,他可是裝了五個小時的忍痛模樣,對方將這壹切全都看在眼裏。
  慶塵平靜說道:“妳既然手下有時間行者了,那妳應該知道時間行者只能將東XZ在體內攜帶離開。”
  “奧,這倒也是,”李長青點點頭:“但萬壹呢,妳是時間行者,穿越、回歸前後動作根本看不出來端倪,其他時間行者可做不到。那麽多不可思議的事情都發生在妳身上了,再多壹件也沒什麽。”
  就在慶塵費盡心思想要轉移話題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李恪的聲音:“師父!師父!”
  這大半夜的,慶塵聽著這壹聲聲呼喚,感覺自己就是那位準提祖師,而李恪就是半夜三更來修行的孫悟空……
  李長青疑惑的看向慶塵:“他大半夜來找妳幹嘛?”
  “是‘他們’,”慶塵糾正道。
  門外,傳來慶壹小聲抱怨的聲音:“早上6點起床已經困死了,怎麽還要大半夜來修行啊,這個時候我就應該躺在床上了才對啊……”
  李長青怔了壹下。
  慶塵走去打開門,門外赫然是22名學生,李依諾、慶壹、南庚辰、李束、李恪、李煌……
  全在!
  而且,這些人全都換上了黑色作戰服,戴上了黑色的面巾,黑色的鴨舌帽。
  這下,李長青更加疑惑了:“妳們要幹嘛?!”
  這午夜的半山莊園格外安靜。
  李束、李煌、慶壹等人面面相覷,他們只是按照慶塵的交代,準時過來集結。
  可這位教習先生也沒告訴他們,今晚到底要幹嘛。
  而且,他們怎麽也沒想到,這麽晚了,李長青姑姑會出現在秋葉別院裏。
  這時,李恪猶豫了壹下說道:“我知道慶壹是影子候選者,所以想請先生幫他壹個忙。”
  慶壹:“啊……啊?”
  今晚的行動怎麽還跟自己有關系?
  李恪認真說道:“如今影子候選者還有慶聞、慶詩、慶原、慶幸、慶無……慶壹在這裏面是年紀最小的,他壹點優勢都沒有。”
  慶壹轉頭怔怔的看著李恪。
  李長青樂了:“然後呢?”
  李恪認真說道:“慶壹前天將影子之爭真實的第二輪任務告訴我了,候選者需要與李氏成員結盟,結盟達到六人者,可獲得第三輪的額外優勢。現在慶壹是我師弟,我要幫他。他年紀這麽小,我們不幫他,還有誰幫他?所以我跟先生說了這件事情,先生同意了。”
  李束等人相視壹眼,都笑了起來:“對啊,現在都是師兄弟了,我們不幫他,還有誰幫他呢?”
  慶壹呆在原地,壹時間說不出話來:“妳們……”
  他本就是來半山莊園混日子的,打算先熬過第二輪再說,所以,他也沒想過自己真的能在第二輪裏獲得什麽優勢。
  今天晚上,慶壹接到消息後,跟著李恪壹起趕來。
  他在路上還抱怨自己睡不好呢,結果卻沒想到,今晚的主角竟然是他。
  李束拍了拍他肩膀說道:“放心吧,有師兄們和先生在呢,妳穩贏。”
  慶壹怔了半晌說道:“先生,妳這是準備幹什麽?”
  “與李氏六名成員結盟並不難,這無法突出妳的優勢,所以,我們要讓其他影子候選者沒有人可以結盟,”慶塵看向慶壹:“走吧。”
  “走哪去?”慶壹疑惑。
  “當然是去半山莊園外面,”慶塵說道:“李依諾已經把情報調查的差不多了,我們這會兒去,剛剛好。我們去18號城市裏,找那些與其他影子候選者結盟的李氏成員。”
  “可是,夜裏半山莊園已經戒嚴了啊,我們現在沒有樞密處的手令,根本出不去!”慶壹說道。
  這時,李長青笑著說道:“我也去!”
  秋葉別院裏壹時間安靜下來,這些李氏三代嫡系全都轉過頭,默默的看著李長青。
  大家心說,我們三代子弟胡鬧也就算了,您這位李氏情報負責人、李氏二代中流砥柱,怎麽也跟著湊熱鬧?
  李長青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們:“怎麽,我不能去嗎?我看妳們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能去!”李束趕忙點頭。
  年紀小的李恪沒見過李長青當初胡鬧的樣子,但李束是見過的。
  李長青從來都不是什麽好學生,那可是山長見了都要說壹聲晦氣的人物。
  “妳們沒有樞密處的手令,我有,”李長青知道慶塵是想用秋葉別院的密道帶學生們出去,畢竟密道已經泄露,老爺子壹定會盡快封掉這裏,所以慶塵要榨幹這條密道的最後價值。
  但是,能走正門,何必走密道呢?
  李長青轉頭看向慶塵:“我能去嗎?”
  慶塵站在秋葉別院裏,聽著院子外樹葉的摩挲聲,感覺今晚分外安寧,他沈默片刻笑著說道:“當然能去。”
  “走嘍!”李恪、慶壹、李束、李煌勾肩搭背的往外面走去,眾人說說笑笑、打打鬧鬧,就像是剛剛放學、要壹起去網吧的同學兄弟。
  慶壹小聲問李恪:“妳為什麽要幫我,妳明明經常鎖我喉嚨!”
  李恪沈默兩秒:“慶壹,我那是為了督促妳學習啊,不是真要把妳怎麽樣的。”
  “是嗎?!”
  李長青讓人從倉庫裏調來了二十多輛黑武士-19摩托車:“幹這種事情,不能開李氏的車去,換車。”
  慶塵猶豫了壹下:“我不會騎摩托。”
  “嗯?”李長青有點意外了,這貨大開殺戒跟殺神壹樣,卻不會騎摩托車?
  慶塵看向其他學生:“李束,妳來帶我。”
  變故突生,李煌說道:“先生,我也不會騎摩托車,李束還得帶我呢。”
  李恪說:“師父,我和慶壹也不會騎,還得找哥哥們帶我倆。”
  說完,這22名學生竟兩兩組隊,選了11輛摩托車坐好,沒給慶塵壹絲選擇的余地。
  慶塵跨上李長青那輛摩托車後座:“走吧。”
  兩個人都突然緊張起來!
  12輛黑武士-19摩托車駛入黑夜,駛出半山莊園。
  負責保衛莊園的081衛戍旅將此事上報樞密處,但樞密處並沒有阻攔。
  樞密處裏,壹位國策顧問看向正在熬夜批改文件的李雲壽:“這種時候,您就容他們這麽胡鬧嗎?”
  李雲壽的鋼筆筆尖,在紙上戛然而止,他隔了幾秒擡頭:“無妨,本就是胡鬧的年紀。”
  ……
  ……
  半小時後。
  18號城市的永恒大廈頂樓,那間熟悉的旋轉餐廳,日光閣。
  輝煌的餐廳已經被封鎖,裏裏外外都是慶氏大房的安保人員。
  慶聞坐在包間裏,看向面前的六位李氏三代子弟,笑著說道:“各位,聽說日光閣今天到了新食材,據說還是荒野獵人從16號禁忌之地裏,好不容易抓來的金背穿山甲,所以我讓餐廳留下了食材,趕忙邀請各位來品嘗壹下。”
  壹位李氏子弟笑道:“妳身上還帶著傷呢,竟然還想著帶我們品嘗美食。”
  此時的慶聞還纏著繃帶,前幾天與慶鐘爭鬥時留下的傷勢還未痊愈。
  慶聞少年英氣,他坐在主位上笑道:“大家都是朋友,有好事當然要惦記著各位了。另外,我這裏還帶了六瓶杏花汾,都是我家存放在5號城市的50年陳釀,今天剛剛運到18號城市來。”
  話音剛落,餐廳裏竟然黑了下來。
  慶聞皺起眉頭,下意識便將手按向腰間:“大家別著急,日光閣有備用電源,燈很快會亮起來的。”
  可是,備用電源也斷了。
  下壹刻,竟有壹群身穿黑色作戰服的人沖了進來,人手壹只鐵棍見人就捶,還全都帶著黑色的面巾。
  慶氏大房的安保人員呼喊著反擊,可他們愕然發現,這突襲了日光閣餐廳的歹徒裏,竟然還特麽有A級存在!
  月光從落地玻璃外潑灑進來。
  對方身形如鬼魅,壹枚小巧的青玉劍矢在人群中穿梭,只是三個呼吸的功夫,所有安保人員都感覺手上壹陣刺痛,手上的槍械全都掉落在地上。
  這二十多名黑衣人勢如破竹,將慶氏大房的安保人員全都捶在了地上。
  為首的少年推開包間房門,但他沒有往裏面走,反而向後退去。
  砰砰砰的槍擊聲傳來。
  慶聞扣動著扳機,卻只打在了黑暗的空氣裏。
  那枚神秘的劍矢飈射屋內,將慶聞手裏的槍械擊飛。
  “解除武裝了,揍他們!”有女人的聲音在黑暗裏響起。
  緊接著,二十多個黑衣人嗷嗷亂叫著沖進包間裏,對裏面的人壹通亂揍,揍完就走。
  女人來到李氏子弟身邊蹲下身子,冷聲道:“為了點錢財就舔著臉巴結外人,沒出息。”
  那六名李氏子弟聽著這熟悉的聲音,竟壹聲都不敢吭。
  又有壹個聲音,冰冷的對慶聞說道:“今天開始,不會有李氏子弟跟妳合作了,我們李氏有了支持的影子候選者。”
  慶聞人都傻了。
  他原以為這群黑衣人是慶鐘父親派來報仇的,畢竟慶鐘剛剛死在與自己的爭鬥裏。
  但現在看來,這群人並非慶氏的人,而是李氏的人。
  而且,對方是為某個影子候選者過來的……
  有壹個影子候選者,已經得到了李氏核心成員支持!
  可妳們拎著鐵棍過來,也有點太兒戲了吧!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外面有人說道:“把他們的酒拿上。”
  黑衣人又回來了,臨走時,三個黑衣人將桌上的六瓶陳釀杏花汾也壹並帶走了……
  慶聞等黑衣人走後,看向那六名李氏成員:“他們是誰?那個說話的女人是誰?!”
  但這六名李氏成員哪敢多說,全都匆忙起身:“感謝款待,但以後咱們還是別見了。”
  說罷,六人壹瘸壹拐的往外面跑去。
  慶聞壹怒掀掉了桌子:“欺人太甚!”
  但這位慶氏大房的候選者,並非壹個只會無能狂怒的人,他慢慢冷靜下來對外面吩咐道:“我大概知道這女人是誰了,去,讓我們的人都穿上跟他們壹樣的衣服,就說接到李長青的命令,去把其他候選者結盟的人給我威脅壹遍。”
  雖然這樣反而會幫了李長青支持的候選者,但慶聞必須把大部分人拉到自己這條起跑線上來,他不能做唯壹壹個失去同盟的候選者!
  18號城市的夜晚,忽然熱鬧起來。
  ……
  ……
  12輛黑武士摩托車馳騁在城市的霓虹中,穿過藍與紫的光影。
  李束向上推開自己黑色頭盔的護鏡,痛快的呼嘯了壹聲。
  他當初闖了禍被李氏學堂勸退,從此斷了家族內部的上進之路。
  後來被父母送進軍營,辛辛苦苦從小兵做起,他起的比別人早,幹的活比別人多,訓練比別人刻苦,小規模戰鬥任務裏比別人敢打敢拼。
  好不容易熬出頭,卻覺得自己的棱角好像被磨平了似的。
  這壹晚,他仿佛又回憶起自己在18號城市街頭,當追風少年的那段日子。
  如今,他是超凡者了,有了正統的修行之路,未來前途也指日可待,壹切都好起來了。
  李束操控著摩托車穿梭著車流之中,放聲笑道:“痛快!”
  此時此刻,李長青彎腰俯在車身上擰動油門,她看著周圍的車隊,看著那壹個個年輕又放肆的身影,忽然說道:“慶塵,我……”
  慶塵疑惑大喊:“什麽?妳說什麽?”
  李長青笑了笑:“沒什麽!”
  車子開的很快,後面的話都被沖散在了夜風中。
  他們來到紅星拳館,準備攪了慶幸今晚的局,結果還沒等他們動手,便發現壹群和他們衣著壹樣的人,正揮舞著鐵棍毆打壹群安保人員,嘴裏還喊著:“李長青有令,所有李氏成員不許與影子候選者結盟。”
  李長青:“……”
  慶塵:“……”
  李束:“……”
  慶壹:“……”
  李長青樂了:“連我都敢冒充?”
  “姑姑,收拾他們吧?”李束喊道。
  “收拾他們幹嘛啊,”李長青莞爾壹笑:“這不是有人在幫我們幹活嗎,還省事了呢,走,喝酒去!”
  壹群人來到壹處天臺樓頂,二十多個人並排坐在天臺邊緣。
  酒瓶在他們手裏傳遞著,壹人壹口,喝完就繼續傳下去,唯有慶塵滴酒不沾。
  李煌高聲問道:“剛剛在日光閣餐廳的時候,誰偷偷踹我了壹腳?李束是妳嗎,是不是記恨當初在學堂的時候我打妳小報告。”
  李束樂了:“原來小報告是妳打的,害我被山長家訪!妳這算是不打自招了!對了,當初在第四區,妳還找人跟我茬架呢,是為了壹個女孩吧,後來那個女孩怎麽樣了?”
  李煌悶頭喝了口酒:“咱們都入伍去了,女孩肯定跟別人跑了啊,聽說都有孩子了。”
  “沒出息!”
  “妳特麽才沒出息!”
  酒瓶子傳到慶壹手裏,慶壹故作成熟的喝了壹大口,結果嗆到後,硬是咳了五分鐘。
  咳完,他轉頭對李恪說道:“其實妳就是臉厚心黑對吧,跟先生壹個鬼樣子。”
  李恪微笑道:“妳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算了,”慶壹大方的揮揮手:“我原諒妳了!”
  李束好幾年沒喝酒了,以至於喝了半瓶就搖搖晃晃的:“先生!”
  “嗯?”慶塵看過去。
  李束斟酌了許久說道:“先生,過幾天我們補個拜師禮吧?”
  “怎麽,打心底裏佩服我了?”慶塵樂呵呵說道。
  “那倒也沒有,”李束說道:“就是覺得,妳確實是個有意思的先生,多佩服倒也說不上,但我想了想,如果別人來做我師父,我會不服,如果是妳的話,我能接受。”
  李煌吆喝道:“那就夠了。”
  慶塵沒有搭理這些醉漢的胡言亂語:“都別坐在天臺邊上了,我擔心妳們壹頭栽下去。”
  此時,李長青坐在慶塵旁邊的晚風裏,獨自拎著壹個酒瓶子,望著天臺下那個絢爛的世界:“真好。”
  女人大學畢業後就進了李氏情報系統,這些年她不知道殺了多少人、審訊了多少人。
  她的生活,就是不停的飛往不同的城市,處理不同的案子,抓捕不同的間諜,好像生活本來的面目就是如此,只有工作。
  慶塵問道:“聽說妳跟老爺子的關系不太好,為什麽?”
  李長青嘆息壹聲說道:“媽媽病危的時候,他明知道媽媽時間不多了,卻還臨時選擇前往春雷河的軍營閱兵,我那時候覺得他真是無情,找了那麽多女人,卻壹個都不愛。”
  “那現在呢,原諒他了嗎?”慶塵問道。
  李長青搖搖頭:“本來不想原諒的,但聽說他病危了,還是忍不住來看看。其實他是個合格的父親,但他不是壹個合格的丈夫……妳是不是以為會有什麽離奇的父女仇恨,結果卻聽到壹個這麽俗套的、狗血的故事。”
  在慶塵的印象裏,那個老頭不像是壹個財團的主人,而是壹個平凡的、有很多缺點的糟老頭子。
  對方的身上沒有什麽光環,反而壹身的毛病,卻真真實實的存在著。
  慶塵想了想說道:“他很孤獨。”
  李長青怔了壹下。
  她兜裏的手機響了,接通後,老十九的聲音傳出來:“老板,老爺子病危了,樞密處讓您趕快去抱樸樓,還有慶塵也得去,車隊已經等在妳們樓下了。”
  李長青楞了壹下,趕忙起身。
  所有人酒都醒了。
  此時此刻,什麽事情都沒有這件重要。
  眾人棄了摩托,上了樓下的車隊。
  李長青和慶塵上車後:“確認是病危嗎,不是假消息?”
  老十九坐在副駕駛位置上回頭說道:“這次好像有點不壹樣,連許多李氏三代成員都接到了樞密處的通知,以往是沒有這種事的,最多通知二代。”
  李長青情緒似乎有些低落:“這次看樣子是真的了,他要做的事情已經做完,這場內戰神代與鹿島已經註定失敗,他可以安心了。”
  慶塵平靜的坐在車裏看向窗外,回想著那個坐在斷橋上垂釣的孤寂身影,回想著對方第壹次將龍魚遞給自己時的笑容。
  明明只是短暫的相處,大家認識的時間甚至還不到壹個月,但彼此好像已經認識很久了壹樣。
  慶塵在表世界的爺爺也還在世,他還有兩個叔叔和兩個姑姑,小時候爺爺對他也挺好的,只是後來中風成了植物人,慶國忠又找所有兄弟姐妹借了錢,所以彼此之間就沒了往來。
  如今,老叟其實就像是慶塵的爺爺壹樣,給了他很多,也嘗試著用自己生命裏的余暉,來教會慶塵壹些道理。
  只是,對方沒有時間了。
  慶塵忽然覺得,這肅殺的冬季,似乎又寒冷了幾分。
  到了抱樸樓,之前將準提法交給慶塵的那位中年人,正面無表情的站在門口,他身旁還有壹位中年婦人。
  這兩人壹個搜查男性,壹個搜查女性,所有人進入抱樸樓都要經過搜身這壹關,有機械肢體的也必須拆解下來,才能進入抱樸樓。
  抱樸樓很大,但慶塵與李長青到時,裏面已經站滿了人。
  “剛剛門口那位中年男女是?”慶塵好奇問道。
  “女人是照顧老爺子起居的人,男人是保護老爺子許多年的高手了,叫做李雲鏡,”李長青說道:“他本名是什麽我不知道,李雲鏡是老爺子賜他的名字,並且給他納入了家族信托的受益名單,算是李家人了。”
  “什麽級別?”慶塵好奇道。
  “我也不知道,”李長青搖搖頭:“看不出深淺來。”
  抱樸樓是壹棟四方形的建築,呈‘回’字形,這是典型的天井式建築。
  在建築中間是鏤空的,擡頭還能看見天空。
  地上是青石板,若是下雨天,雨水會順著屋檐落下,在抱樸樓裏連成水簾。
  大家都站在抱樸樓中間的空地上,有人面色凝重,有人掩面而泣,有人靠在柱子上不知道想些什麽。
  李彤雲和李依諾也在。
  這時,李雲壽從二樓的壹間屋子裏走出來,俯瞰著樓下:“長青,老爺子喊妳。”
  李長青看了慶塵壹眼:“我先上去了,等會兒見。”
  慶塵壹個外人孤零零的站在天井裏,旁邊都是李氏成員,有人好奇的打量著他,心說這位便是那個新來的講武堂教習吧?
  難道,老爺子臨終前也要找他談話嗎?
  慶塵沒有管別人,他找了壹處椅子坐下,靜靜等待。
  沒過壹會兒,李長青也從二樓屋子裏走了出來,她眼眶紅紅的,似乎剛剛哭過。
  李雲壽說道:“李彤雲,妳爺爺喊妳上來。”
  周圍眾人楞了壹下,此時連李氏二代都有好多人沒資格進入抱樸樓呢,卻沒想到李彤雲先進去了。
  小姑娘乖巧的走上樓去,進屋便看見老人虛弱的躺在床上。
  她眼睛壹紅,豆大的淚珠便掉了下來。
  這壹哭是真心實意,穿越以來除了李依諾,就是老爺子對她最好了。
  老人屏退了其他人,虛弱的笑道:“小彤雲,來爺爺旁邊。”
  “嗯,”李彤雲乖巧的走了過去,把自己的小手塞進了老人冰冷的手裏。
  老爺子說道:“這段時間,妳壹直在幫助那個叫江雪的女人,對嗎?”
  小彤雲楞了壹下,然後點點頭。
  “妳為什麽要幫她?”老爺子說道。
  “因為她是我媽媽,”小彤雲老老實實說道。
  “妳從什麽時候知道她是妳媽媽的,”老人問道。
  “不久前。”
  老人看著天花板,突然說了壹句:“對不起啊小彤雲,當初妳媽媽只是李氏的仆役,結果妳爸爸和她相戀,非要娶她為妻,但李氏的規矩不容破壞,不然其他仆役也會動歪心思的,所以我只能趕她出去。”
  表世界的母女,在裏世界的基因關系自然也是母女。
  李彤雲剛才看似是交代實情,但其實是她想到了這壹點,雖然她不確定真相到底是怎麽樣的,但江雪在裏世界肯定也是她的母親,這個不會有錯。
  如今她知道了,原來是仆役與主人相戀的故事,但最終兩人未能打破階級。
  這是壹個階級固化的世界,慶塵固然覺得老叟親切,但老叟其實也未能超脫出這個時代的桎梏。
  只有聖人才能做到的事情,老叟自然是做不到的。
  或許,這也是李叔同如此迫切想要改變世界的緣故。
  老人嘆息道:“壹開始我覺得這件事情沒做錯,但直到妳父親抑郁而終,我才明白自己錯了。這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之壹。”
  按理說,江雪自己應該是知道這件事情的。
  但老人恐怕沒想到江雪成為了時間行者,所以母女兩人誰也不知情,兩個糊塗蛋。
  好在小彤雲聰明,沒有說漏什麽。
  老人又交代了壹些家長裏短,然後讓小彤雲喊大家進來。
  李氏二代成員紛紛進屋,默默的站在床邊。
  老人想了想說道:“該說的,我都說過了,未來的日子希望妳們兄弟姐妹還能像現在壹樣和和睦睦,我這輩子對李氏沒什麽太大的功績,唯壹值得稱贊的就是,沒有讓妳們兄弟姐妹反目成仇。”
  事實上老人謙虛了。
  面對權力誰都會動心,他能臨走時讓所有人都認可李雲壽的地位,並且沒有作亂的跡象。
  這本身就是壹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需要大智慧才行。
  外人都以為李氏權力交替會出現亂子,但事實上權力交接格外平穩,而且已經做好與外界開戰的準備了。
  這時,老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最終聲音全無,像是睡過去了壹樣。
  下壹刻,就在許多人以為他已經去世時,老人竟然又重新睜開眼睛,虛弱的笑道:“逗妳們的,我就想看看誰沒有哭。”
  眾人愕然,李雲壽沈默片刻後說道:“爸,妳心電圖還波動著呢,裝的不像。”
  “是嗎?”老人也愕然,最終釋懷笑道:“老了,演技不行了啊。”
  說完,他閉上了眼睛。
  心電圖徹底歸於平靜,再無波瀾。
  屋裏所有人都哭泣起來,連壹向平穩如湖的李雲壽也不例外。
  樓下的人聽見樓上的哭聲,也哭了起來。
  慶塵站在這喧囂中,感覺壹切都虛幻起來。
  從深夜到黎明,抱樸樓裏的人才終於散去。
  但慶塵沒有走,他壹直在等。
  待到李雲鏡與李雲壽送走最後壹名李氏成員,確定了治喪下葬的日期,抱樸樓便徹底歸於平靜。
  李雲壽看了慶塵壹眼:“我也走了,壹小時後李氏與慶氏就將和神代、鹿島開戰,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這裏剩下的事情就交給妳了。”
  慶塵默默的點點頭。
  歲值中年的李雲壽沈默了片刻說道:“拜托妳了。”
  這四個字藏著許多深意。
  “放心,”慶塵說道。
  “好,”李雲壽點點頭:“他日重逢,我李雲壽欠妳壹個人情,李氏會是妳永遠的朋友。”
  “說的我好像不回來了壹樣,”慶塵笑道。
  說完,李雲壽向李雲鏡點點頭,便轉身走入了破曉。
  天光漸亮。
  這時,老叟緩緩從屋裏走了出來:“都走了嗎?”
  慶塵看著老叟笑道:“您這壹次玩的有點大吧?”
  老叟笑了笑:“我這壹輩子都沒怎麽任性過,天天要管這個管哪個,就算出去玩也只能在外面待壹晚上,喜歡的頭牌姑娘都不願意等我這種容易放鴿子的糟老頭子呢……啊,說漏嘴了。”
  慶塵想了想說道:“為何不讓我傳授您準提法呢,只需灌頂壹次,就能延長您21年的壽命。”
  老叟擺擺手:“活夠啦……妳知道夕陽余暉為什麽那麽絢爛嗎?”
  慶塵想了想回答道:“因為大氣折射的緣故使……”
  “打住,無趣,”老叟嘆息道:“夕陽余暉、雲霞絢爛,那是因為它短暫,如果每分每秒都能看到那種景色,也不會覺得漂亮了。人這壹生之所以有重量,就是因為它是有限的。人只有在最後那段時光裏完成的心願,才最無悔。”
  慶塵點點頭,然後帶著喬裝打扮的老叟穿過寂靜無聲的半山莊園,回到了秋葉別院裏。
  李雲鏡將兩人護送到這裏,便跪下身子朝老叟深深壹拜。
  老叟摸了摸他的腦袋:“雲鏡啊,妳長大了,去外面吧,去找妳自己的自由。”
  李雲鏡泣不成聲。
  長跪不起。
  老叟沒再留戀,他深深的看了壹眼身後的半山莊園,便走進了秋葉別院。
  此時,李恪已經等在裏面。
  14歲的少年驚愕的看著老叟與老師:“爺爺……您沒去世嗎?”
  說完,李恪又轉頭看向慶塵:“先生,咱們這是要幹嘛?”
  慶塵笑道:“去002號禁忌之地,妳爺爺想去那裏看壹眼大樹與朝陽。”
  這就是幾天前,老叟與慶塵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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