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老媽蘇裳

　　離家十數日的方堃，心裏多少也有些念著父母和姐姐。
　　秋之惠對兒子的濃烈之愛，讓方堃也受了些小剌激，自己母親對自己，何嘗不是那麽愛？
　　這日送走了秋之惠他們，方堃心裏就有了返家的念頭，自己不是‘道’中人，哪怕身修道典，但心仍在塵世之中，前世未盡之緣，今生壹定要把握在手。
　　掏出手機，默默拔通了母親蘇裳的號碼。
　　線端很快有了回應。
　　“餵，是拽拽嗎？”
　　老媽蘇裳的聲音顯得很激動呢。多日不見兒子，她心裏壹直掛記著的。
　　“老媽，我想妳了。”
　　雖僅是壹句普通的說話，但聽在蘇裳耳內，卻流淌著壹股無比灼心的溫馨。
　　“兒子，妳在山上妳師傅那裏玩十多天了，還不想回家呀？”
　　“老媽，我師傅走了！”
　　方堃的聲音很低沈。
　　蘇裳自然聽的出來他情緒不高，訝然道：“走了？妳是指……”
　　“是的，老媽，我再也見不到我師傅了。”
　　“啊，這、這……兒子，妳別傷心，那啥，老媽壹會就去紫霞山接妳，好不好？”
　　蘇裳心疼兒子，怕他心緒不穩，再惹出什麽事來，她知道兒子是個狂躁脾氣，況且前些日子的事還沒叫她完全放下心思呢。
　　壹聽老媽要來接自己，方堃心裏也流淌著不可遏制的濃濃親情。
　　他想也沒想就道：“好，我在山下等老媽。”
　　“嗯，兒子，老媽這就動身，四十分鐘後，山下見。”
　　從中陵市區驅車至紫霞山，有旅遊專線高速路，要不是出市區費時間，壹上高速路，也就十來分鐘就到紫霞山景區了。
　　蘇裳這身份可不會自己駕車，她有專職的司機兼治保鏢，而且也是個女的，二十七八歲，名叫徐芳，據說是部隊上的人，更是現役中某部的精英。
　　蘇裳能擁有這樣的司機保鏢，可見她背景的不凡。
　　而且她的座駕是價值280萬的路虎。
　　這車不是單位給她配的，完全是私家車，她這個當廳長的，從不用單位配的車。
　　當然，她是副廳長，本身也是副廳級，就她這個不及四十的年齡已經是副廳，那相當了不起啦。
　　路虎壹路風馳電掣，僅用了半個小時就到紫霞山景區。
　　這時候，天色暗了下來，夕陽西下，黃昏無限美好。
　　紫霞山下是文閣齋店排列的滿滿的，遊人香客還是相當的多。
　　景區設施完善，山下休閑區有賓館、酒店、文玩、古董、玉器、經閣等等。
　　總之這壹帶的道教文化氛圍濃烈，尤其道家素食齋，每每這時人滿為患，好多遊客排在外面等。
　　蘇裳下了車，拔通了兒子手機。
　　“兒子，老媽到了，就在正門下面廣場的大石屏風這裏。”
　　“好的，老媽，我馬上就到。”
　　下山的方堃，也沒叫悟字輩的幾個‘高功’送他，只是讓悟真陪著下來。
　　就這三幾日，他和悟真相處的不錯，這個活躍於網絡上的新潮小道士，要是混在塵世裏，憑他的能耐，充壹小神棍也不是不可以，畢竟是修至道典第三卷《朱雀神》的小牛人。
　　拿方堃本身來說，不是紫樞丹的神效造就，他比悟真就要差十萬八千裏了。
　　而在修為上，方堃才邁入第二卷《白虎意》的修行中。
　　不過方堃要修的就是磨心練誌，他體內擁有渾厚的紫樞真氣，這是悟真再苦練三十年也達不到的壹個水準，老道稱紫樞丹為至寶，真不是誇口的，他窮百年之功，才煉出三粒，每粒都價值連城。
　　“小師叔，妳這就走了啊？妳就讓弟子我再伺候妳幾天吧？弟子對妳的仰慕之情有如滔滔……”
　　“行啦行啦，悟真，妳小子什麽德性，我還不知道？妳在這山上也是個禍害，妳師傅早告訴我了，弄的道場雞飛狗跳的那個就是妳，這兩天是我在，妳小子忍著的吧？”
　　悟真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幹笑道：“小師叔，要不妳帶我去上學吧？我也挺向往學校的。”
　　呃？念書？
　　方堃瞅了他詫異的壹眼，“妳，小學畢業了嗎？”
　　“這個，真沒畢業。”
　　“哈哈。”
　　方堃大笑，“妳虛二十了吧？妳說妳小學都沒上過，妳念個屁的書啊？基礎在哪？”
　　“呃，小師叔，話不能這麽說嘛，小學那點東西，我N年前就自學完成了，師傅誇我天資聰慧，未來成就不可限量，若能得到小師叔妳的青睞，他日必放異采，成為僅次於小師叔妳的超卓人物啊，小師叔，妳就給我壹個追隨伺候妳的機會吧，妳也知道的，道場裏也恨不能讓我這個敗類滾蛋，省得給他們惹麻煩。”
　　方堃翻了個白眼，“妳師傅就沒安好心，把妳這塊臭肉塞給我，”
　　悟真涎著臉兒，“小師叔，求求妳了嘛，妳看，我隨身用的都帶上了，為了追尋妳，人家可是做好了準備的呀，這也沒臉再回去了，不然師兄他們會笑我的。”
　　方堃有些無奈，不過從心裏說，他還是很喜歡這個悟真的，這小子聽話、有眼力勁兒，聰明，會辦事，身手也不俗，倒是個不錯的私人生活助理。
　　“妳師傅那邊，要是知道妳跟我走了，會不會有問題啊？”
　　“有什麽問題啊？我師傅前幾日就吩咐我了，若是能跟著小師叔妳，是我天大的福份，他巴不得妳把我領走好好調教調教呢，壹但知道妳把我領走了，他肯定蹲茅坑裏去偷笑。”
　　方堃伸手敲了他壹個爆栗，瞪眼道：“有這麽說自己師傅的？”
　　“嘿嘿，我實話實說嘛，小師叔，妳就帶上吧。”
　　方堃不置可否，悟真是亦步亦趨，壹付我賴定妳的態度。
　　二人邊說邊走，很快就出了正山門。
　　開闊的紫霞山大門樓外，是三大段石階，每段都有18階，總共54階。
　　最下面兩邊各蹲著壹只丈高的白玉石獅。
　　大廣場上的巨型石屏正對山門，石屏上刻繪著栩栩如生的諸多道家神仙，下面有紫霞山的傳記簡述，更有景區內各殿的介紹種種。
　　蘇裳就在石屏這裏等著兒子。
　　其實兒子方堃壹出正山門，她就看見了他，只是兒子幾天不見居然長高了大半個頭，這讓她感覺不太真實。
　　“徐芳，是我看錯了嗎？那是不是方堃？”
　　陪在蘇裳身邊的美女保鏢徐芳，也看到了山門那裏正下臺階的方堃，眼中亦有狐疑色。
　　“呃，還真是，十來天功夫，小拽拽怎麽能長高這麽多啊？衣服也不對啊……”
　　“可，妳看，不就是拽拽嗎？”
　　大老遠的，方堃就朝老媽蘇裳招手示意了，並開始壹路小跑過來。
　　回魂之後的方堃壹直渾渾厄厄，離家前未能完全接受那個事實，在山上這十來天，他才完完全全的接受了這個現實。
　　“老媽，想死妳了。”
　　小跑變成飛跑的方堃，很快就象壹陣風似的到了蘇裳身邊，沒等她反應過來，方堃就緊緊將老媽摟住，“媽，兒子太想妳了，不知為什麽，在山上這幾天，想妳想的要命了。”
　　說話功夫，方堃眼淚就湧出來，他自己都無法克制這種情緒。
　　雖說他長高了半頭多，可畢竟才十三四，身高也僅達170公分的樣子，和老媽175公分的修長身姿相較，還是矮了壹截，更何況蘇裳穿著半高跟鞋的。
　　不過，對於蘇裳來說，兒子的個頭兒過了她的肩膀，真叫她開心，有壹種兒子長成的感覺。
　　同樣的，蘇裳摟著兒子，也淚光盈盈，這十幾天來，兒子默默離家，到紫霞山上找他什麽師傅，蘇裳是別提多擔心了，她怕因為前次他挨揍的事，家裏人沒給他找回臉面，心裏有憋屈想法，這可能被他當成壹種失寵來看待，實則父母心中能不疼他嗎？但礙於種種原因，那事就沒了下文。
　　跟著方堃壹起跑過來的悟真，也張開雙臂，要把徐芳抱住。
　　徐芳卻拉開格鬥架式，嚇的悟真猛然縮步。
　　“呃，大姐，不至於動武吧？我小師叔抱他老媽，我抱抱妳不行啊？這不體現相見的激動嗎？”
　　“體妳個頭啊？妳認識我芳姨嗎？”
　　方堃回過頭瞪了壹眼悟真，這小子故意在耍寶吧？
　　看他擠眉弄眼的樣子，興許是不想看到母子相擁淚垂的場面吧？
　　“小師叔，這不就認識了嗎？呃，她是妳姨啊？那不成我姨奶奶了？”
　　悟真這輩份是越來越小了。
　　徐芳翻了個白眼，對這個挺討喜的奇裝小道，倒沒反感的念頭。
　　蘇裳更是喜極落淚的，臉上還掛著沁人心脾的微笑，宛如若帶雨的梨花，嬌艷的壹塌糊塗。
　　悟真眼兒壹直，嘆道：“小師叔，師奶好美呀。”
　　噗，蘇裳噴了，突然被升級為‘師奶’，她有點接受不了。
　　這個‘奶’字把人稱呼的太老，對女人來說，‘老’是天敵，是她們最不想接受的殘酷現實。
　　“兒子，這是……”
　　“老媽，他是我四師兄紫嬰的關門弟子，叫悟真。”
　　蘇裳微微壹愕，“妳說紫嬰道長是妳四師兄？”
　　在華青省內，紫嬰可是鼎鼎大名的有道之士，據聞，省壹級的高官才能與這位神棍老道有些接觸，身份普通壹點的，想見到這位道長，那是難比登天。
　　讓紫嬰老道最出名的壹個事是，前幾年省委某高官的老父親，被醫院判了極刑，給了張癌癥通知書，壹家人就沈浸在悲痛之中，結果請了紫嬰道長去，繪制了壹張什麽符，至今那位老爺子還在人世，家人說幾次去醫院檢查，說癌變病竈已然結成幹疤，這簡直就神的不得了啦。
　　生老病死，無人不懼，哪怕七老八十，也想著多活幾年，想著和兒女子孫們多聚些日子。
　　沒有壹個因為老了的人就想鉆進棺材裏去，沒有。
　　紫嬰的大名，要比方堃的師尊出名的多的多，因為老道太低調，世人知者甚少。
　　反而是紫嬰，壹肩撐起紫樞神虛道場，名集壹身，想不聞名於世也難。
　　所以乍聞兒子是紫嬰的師弟，令蘇裳為之壹震，她壓根就不知道兒子的師傅是哪位，但現在看來，兒子的師傅比紫嬰的輩份更高呀。
　　“什麽師奶？我老媽有那麽老啊？妳小子會不會討人喜？叫阿姨就行了。”
　　“呃，小師叔，那不是亂了輩份？”
　　“少扯淡，各交各的，反正不許把我老媽叫‘老’了，她不喜歡聽，我更不喜歡。”
　　“是是是，叫姨，這位也叫姨，各交各的，這樣更好，我也不想輩份太低，我這麽大人了，見著和小師叔妳同輩的都喊叔叫姨的，也實在是憋屈呀，只叫妳壹個人，我還是可以忍受的。”
　　“怎麽著呀？不忍著，妳還敢造反啊？”
　　“不敢不敢，小師叔永永遠遠是我的小師叔，弟子敬妳如神，妳知啦！”
　　悟真涎著臉兒時，真叫人生不了他的氣，這小子生就壹張討人喜的臉。五官還算周正吧。
　　蘇裳也看出來了，這小道士是要跟著自己兒子還俗啊？
　　她輕輕揪了壹下兒子胳膊，“兒子，這個悟真是要跟著妳走？”
　　“嗯，被他賴上了，沒轍，老媽，看兒子的薄面，妳就讓我收下這個可憐貨吧。”
　　“老媽倒沒有什麽問題，妳說咋弄就咋弄。”
　　蘇裳壹如既往的聽信兒子，沒辦法，母親的愛太包容，太深沈，如果妳做了壹件對不起全世界人的事，妳的母親仍然會包容妳，甚至會站在妳身前為妳頂罪，這就是母親。
　　母親對兒子的愛，無私到極致，是任何語言都形容不了的。
　　“媽，我安頓悟真住華青酒店吧，反正我老叔那裏也不缺壹間客房。”
　　“嗯，妳看著辦，要不要老媽給妳四叔敲個電話？”
　　“不用，老媽，有些人的觀念要改變，只能靠自己，而不是借父母之名。”
　　方堃淡淡的說話，卻讓蘇裳感覺兒子真的長大了。
　　她知道兒子在他伯伯叔叔眼裏是個不肖子弟，給他面子也不過是看他父母的臉子。
　　蘇裳心裏微微壹嘆，倒是希望兒子能真改變他在叔伯們眼裏的印象。
　　“好，這事妳自己辦，不行老媽再出面，對了，要不要去素食齋吃壹頓再走？”
　　“呃，老媽，別吃素了，這幾天我都淡出那啥了，我想吃肉啊。”
　　噗哧，徐芳在邊笑了，這小子說淡出那啥了，還好是‘那啥’，不然非給他老娘抽壹巴掌。
　　蘇裳白了兒子壹眼，對這個兒子也是沒辦法，“那就上車吧。”
　　方堃吐吐舌頭，忙扶著老媽先上車，他們倆坐後面，讓悟真坐前面去。
　　……
　　當夜，和老媽、徐芳壹起吃了飯，就直奔華青酒店了。
　　蘇裳她們放下方堃和悟真就走了，她囑咐兒子，帶悟真玩玩什麽的，不過不要去某些夜場。
　　臨走時還塞給兒子壹張銀行卡。
　　華青大酒店是中陵市頂級的酒店之壹，五星級標準，奢逸豪派。
　　夜幕降下之後，華青酒店的老總方敬天卻沒有象往日那樣悠閑的去享受他的夜生活。
　　今天壹位入住華青總統級套房的貴客出了問題，這位老者是京城來的，耄耋老人，垂垂危矣，卻還想再睹紫霞勝景，可惜的是壹住進賓館，老毛病就犯了。
　　結果，華青酒店成了急救中心，省第壹醫院，省803軍醫院，還有京城*******趕來的專家教授壹波接著壹波，會診之後只得出壹個結論，說老人家壽數到了，不能再讓老人家顛波了，不然只會在路上撒手塵寰，眼下唯壹能做的就是，趕緊召至親的人來，見老人家最後壹面。
　　這邊忙的要死要活的，偏偏這個時候，方敬天接到了侄子方堃的電話。
　　“什麽事？”
　　他壹慣對這個侄子沒好臉，哪怕他三哥位高權重，但他也不能因此就寵縱他那個不爭氣只知道惹禍的兒子。
　　而方家第三代子孫裏，最不成器最不爭氣的就是三哥這個兒子方堃。
　　反而方堃還是墊底的小孫子，也不是家族裏要培養的第三代目標，有沒有他都無所謂。
　　“哦，老叔好，沒啥事，我帶個人住妳這，是長住那種，房錢啥的，我照付。”
　　“我這忙著，沒事就掛了，妳愛帶誰住就住去，支付房資，也用不著和我打招呼，去前臺辦理入住手緒即可。”
　　“老叔，我給妳打電話是問候妳，這都聽不出來？”
　　“妳，哪熱鬧妳去哪，好吧？別在這拿我開涮，我也沒閑功夫奉陪妳。”
　　說著，方敬天就掛斷了電話。
　　方堃這邊撇了撇嘴，知道老叔對自己的成見甚深，不是壹兩日能改觀的，也就聳了聳肩。
　　他領著悟真在前臺辦理入住手緒，用悟真的身份證，這小子俗家名叫****。
　　****？不是霍元甲的徒弟陳真吧？嘿嘿。
　　開了個標間，用方堃的話說，妳就湊乎住吧，簡樸點好。
　　因為暑期是旅遊旺季，市內各大酒店賓館都是客滿為患，華青價貴，但也幾乎住滿了，壹個標間就支到了12層去，幾乎和高檔次的總統套層挨住了，13層往上，都是總統級的昂貴套房。
　　倆人拿了房卡，直奔電梯，真趕電梯門要關，悟真急步竄了過去，伸手擋住欲合的門。
　　“小師叔，請！”
　　而電梯內的人們卻有些厭惡的瞅了壹眼這個壹身奇裝的年輕人，道不似道的，什麽打扮嗎？
　　方堃卻在壹入電梯就看到了壹個熟人。
　　“呃，秋姐。”
　　“啊，方弟，怎麽會是妳呀？”
　　秋之惠給擠在最裏面，沒看見誰擋住了電梯門，但聽的聲音有點耳熟，正琢磨呢，方堃就鉆進電梯了。
　　在這裏巧遇方堃，令她大感意外。
　　“方弟，妳不是在山上？”
　　“傍晚那會兒，被我老媽接了回來，這不，這個賴皮悟真非要跟著我下山，我安頓他住酒店。”
　　“哦哦，原來是這樣，我說剛聽著聲音有些熟，原來是悟真小師傅。”
　　悟真進來後按了12層，才笑著朝秋之惠稽首，“女施主好，又見面了，有緣呀！”
　　“嗯，有緣。”
　　秋之惠隨口應著，目光轉到方堃臉上，“姐都沒想到，這麽快就見到妳。”
　　“緣嘍，對了，秋姐，羅羅呢？”
　　“在他姥姥家了，姐來這是看望壹位長者，我給妳介紹下，這是姐的父親大人。”
　　秋之惠伴著的中年男子，威儀不俗，有壹股上位者的氣勢形於諸外，年約五旬左右，但精神狀態極好，身材挺拔，面色紅潤，只是此時神情很沈凝。
　　同電梯內的數個中年男女都是溢著紳貴氣息的，只是壹個個都隱含悲意，包括秋之惠也是。
　　方堃朝秋父微笑，“伯父您好。”
　　“爸，他就是治好您外孫怪病的小師傅方堃。”
　　“啊？”
　　聽到這句介紹，上位者才失去了矜傲之態，趕忙伸手主動拉住方堃的手。
　　“小方師傅，是我失禮了，妳莫怪啊。”
　　電梯內的男女諸人，見秋父這般失態，壹個個也驚愕不已，因為他們都認識，是壹起的，秋父秋東山是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位尊權重的大神啊，能叫他主動伸手示禮的，那不得了哇。
　　呃，這小方師傅是什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