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符

　　少婦抱孩子上紫霞山前，也不是沒找過民間異士診斷，他們也說是中邪了，但無力除邪。
　　家裏老爺子，卻非要把孩子弄去京城軍醫首院全面檢查，可在京呆了壹個多月，根本沒任何起色。
　　什麽專家會診，什麽教授名醫，請了壹堆也是束手無策，不能緩解小孩兒的癥狀，他臉色蒼白，渾身乏力，全天24小時有大多數時間都在暈睡，只有每天上午才和正常人差不多，但壹到下午就不行了。
　　這也是少婦最後決定抱上紫霞山求助的原因。
　　尤其現在聽道人嘴裏恭奉的小師叔也說中邪了，少婦這時就真的信了。
　　“小方師傅，之前我也不是沒求過江湖術士異人，他們也說中邪，但壹個個都沒辦法的。”
　　“有壹些江湖術士或異人能看出妳家小孩兒中邪，很正常，但他們未必知道這是什麽邪，更不知道該用哪種方式祛邪根除。”
　　“小方師傅，妳有沒有辦法？”
　　“知其根源，自然能拔除，妳家小孩兒體內隱伏的這股陰幽之氣是死氣，換個通俗的說法，是死人的氣！”
　　少婦臉色也為之壹蒼，“啊……不瞞小方師傅，我老公失事離世，還沒夠五十天，在他突然離世之後沒幾天，我兒子就成這樣了，難道是……不可能，如果是我老公，可、可他是孩子親生父親呀！”
　　方堃這時點頭，“那就對了，這股死氣之所以纏繞不去，除了不甘，還有不舍，原來小孩是他親兒子，我就說為何死氣中隱含不舍意誌，難怪了。”
　　“呃，小方師傅，妳能知這些？不是哄我的吧？”
　　少婦有些激動了，夫已逝，能給她生存信念的無非就是寶貝兒子了，若是兒子有個三長兩短，她怕也生無可戀了，丈夫的離世已經給了她沈痛打擊，她再也受不了親兒子給她什麽打擊了。
　　方堃道：“哄倒不至於，紫樞道場國內聞名，我也不敢壞了道場名譽，大姐，還未請教妳名姓？”
　　“哦，我叫秋心惠。”
　　“嗯，秋大姐，這麽說吧，妳丈夫亡魂不去，只是對孩子的愛心不舍，他本無心傷害他自己的兒子，但人鬼殊途，死氣壓制生氣，卻是他不了解的，任其發展下去，他真的會帶走他兒子！”
　　秋之惠頓時淚眼模糊，抱著孩子的手都在發抖。
　　“不不不，我不允許他這樣做，小方師傅，妳幫幫我吧，求妳了……”
　　她這時明白了，丈夫亡魂不甘心離開人世，更不舍離開他親子，故壹縷幽魂死死糾纏其子；
　　可是這對活著的人來說，就是壹場災難，甚至有可能把小孩兒脆弱的生命帶走。
　　方堃凝眉思忖，死氣其實是小孩兒父親的壹縷陰魂，要清除的話也不太難，《紫霞符篆大法》中有記載壹種叫‘拘魂符’，不論生人之魂或死人之魂，都會被其所拘。
　　對於方堃來說，他雖知符術，但還未真正制畫過壹張符，心裏未免有些虛。
　　“悟真。”
　　“弟子在！”
　　聽到小師叔喊，侍於殿外的悟真趕緊在殿門口出現。
　　“妳去請妳大師兄悟玄道長過來壹趟！”
　　“是，小師叔。”
　　秋之惠不敢插言，只是抱著孩子坐在那裏，心情卻很是忐忑。
　　功夫不大，玉虛殿首座悟玄道長便出現了。
　　這位正是之前指點少婦秋之惠認識方堃是‘小師叔’的那個五旬老道。
　　悟玄入了正殿，首先向方堃施禮。
　　“悟玄見過小師叔！”
　　方堃這兩日也習慣被他們恭奉了，不以為然，但秋之惠卻更高看壹眼這個少年小師叔。
　　“用不著多禮，悟玄，妳看看小孩兒是什麽問題？如何解他此厄？”
　　“是，弟子看看，”
　　說話間，悟玄伸手抓住了小孩的手，哪知小孩嫌他老醜，居然掙紮起來，掙不出手腕便開哭。
　　但這壹點功夫，卻讓悟玄完成了探測。
　　“小師叔，此子被陰幽怨魂糾纏，三陰脈中潛伏壹縷死氣，只有拘拿了陰魂，迫其離體，死氣自消，不過……”
　　說到這，悟玄壹頓，眉蹙著，顯示有為難之處。
　　方堃擺著小師叔的譜兒，大咧咧的道：“講！”
　　“是，小師叔，弟子不是畫不出‘拘魂符’來，只是怕道行不夠，靈氣不足，弄巧成拙，這孩子體內的陰魂含有壹股不舍不甘的意誌，非常之濃烈，就怕拘離其魂的同時，把小孩兒也傷了。”
　　方堃道：“我四師兄說妳乃道場首座，已修至道典第四卷《玄武氣》，修為也算精深了啊，”
　　悟玄苦笑道：“小師叔，弟子資質愚頓，多年來苦修，雖至第四卷《玄武氣》，但始終未能大成，平時操持法事諸務，制畫之符，也能完全應付，但眼前這位小施主體內陰魂怨氣沖天，非弟子之力繪制的符篆可拘，還要請小師叔您出手啊！”
　　“呃，妳覺得我可以嗎？”
　　方堃對自己都沒多少信心，因為他不知道這方面的深淺。
　　悟玄卻道：“師尊說小師叔妳天賦超人，修為超凡，別說是個拘個逝去不及百日的亡魂，便是百年幽魂也拘得啊，還請小師叔出手！”
　　什麽？百年幽魂我也能拘到？
　　聽到悟玄這麽說，秋之惠趕緊抱著孩子起身，朝方堃道：“小方師傅，救救我兒子吧？”
　　方堃扁了扁嘴，看了眼悟玄，後者則給了他壹個肯定的眼神兒。
　　“那我就試試，悟真，筆墨、朱砂伺候！”
　　悟真應了壹聲，很快就在殿中方桌上把筆墨、朱砂、黃紙備好。
　　方堃第壹次繪符，站在書案前，默默闔眸凝神，腦海中把制符的事宜過了壹遍。
　　悟玄、悟真、秋之惠三個人緊緊盯著閉目屹立的他。
　　下壹刻，方堃睜開星眸，雙目中瞬間綻放出兩道毫光，亮比閃電壹般。
　　三個人還來不及驚震時，方堃已操筆在手，口中默念著什麽的同時，下筆如有神助，蘸著朱砂墨汁就刷刷點點繪制起來。
　　筆在黃紙上飛舞時，偶有迸濺的毫光，悟玄見此異象，也不由驚呆，悟真就更傻眼了。
　　壹道完整的符分為幾個部分，符頭、符膽、符腳是三大組成，再就是主事神、捆仙繩、兩側的天柱、地柱、火輪、劍秋；
　　符頭的三個勾，代表道家三清至尊；
　　三勾下是主事神明，此神為中高級時，必須置於‘勅令’二字之上，否則便是對神明的不敬。
　　而方堃填寫的神名赫然是‘九幽地藏’，這是主管十八層地獄的壹尊大神。
　　神名下方是筆走龍蛇的‘勅令’二字。
　　‘勅令’下面是橫展縱排的三串捆仙繩，再往下兩邊是天地樁、火輪、劍秋。
　　天地柱、火輪、劍秋的中間書就壹個‘罡’字，氣勢躍然紙上，威霸絕倫；與‘勅令’大小相當，罡鎮符竅，符竅即符膽，這是壹張符的靈魂所在。
　　最後繪的是符腳，看上去晦澀難明，但左右對稱，規規整整；
　　至此，繪符完成。
　　方堃口中亦吐出了誰都能聽懂的最後壹句話。
　　“……吾奉九幽地藏法諭，神兵火急如律令！”
　　剎那間，那符無風自動，氣場盎然，朱砂墨字似壹個個活了過來壹般，生動無比，光華迸射。
　　悟玄繪制符篆也有二十余年了，可今天見到小師叔的出手，才知道自己制畫的那些符，全是垃圾。
　　符之靈皆藏於氣中，萬物不離生氣，無氣則無靈，無靈又如何通神？
　　按說悟玄制畫的符也是有氣場的，但微弱的氣場和小師叔這道的氣場飛濺的壹比，直接就給秒殺成渣。
　　“用印！”
　　最後壹道工序就是給符篆中蓋印，以封鎖磁場的流失，每派制符大同小異，更會在最後蓋印，紫樞壹脈以神虛為道場，慣用的法印就是‘神虛寶印’；
　　這寶印中內蘊制印者的法力，更因常年供奉，沾著諸神眾仙的靈氣；
　　悟玄忙從懷中取出法印，在黃符的‘頭’‘身’‘腳’三個位置蓋上寶印。
　　此時，這道玄奇的符才算真正意義上的完成。
　　流光溢彩的這道符，宛如壹件新出爐的墨寶藝術極品壹般，從悟玄道長的激動神情中也能看出它的不凡和價值。
　　“小師叔，弟子是心服口服，外帶佩服，二十二繪符制符，今始見這般極品靈符，靈氣盎然，此乃通神之符，通神之符啊，”
　　悟玄說著，向那秋之惠道：“真要恭喜女施主了，有了這道靈符，妳家小孩兒怕要受益終身呀。”
　　“啊，道長，真有這麽神奇？”
　　“唉，何止神奇，貧道五歲入觀，至今有五十余年，浸淫此道數十年之久，今日卻知自己與小師叔的差距有多大，倒不是貧道誇耀自家小師叔，就這道靈符，普天之下能繪制出來的，不出五位！”
　　從他望著這道靈符的灼熱目光中就能看出來，老道所言非虛。
　　方堃這時是真有了底氣，拿起那符，右手掐訣默誦咒語，下壹刻那符自動飛起，電閃壹般就貼到了小孩兒的額頭印堂處。
　　接著是‘啵’的壹聲輕響，靈符化為光毫壹道，凝成壹縷，就從小孩兒印堂鉆了進去。
　　就這壹幕，若非親眼目睹，秋之惠是打死也不會相信的。
　　壹般人是焚符祭法，令受符者吞服符灰，象方堃這種符化氣的玄奇手段，真真是罕見之極，高明了何止幾個檔次？
　　小孩本來咧著嘴正嗚聲咽氣的哭呢，符化光毫逸入他腦袋後，他的哭腔也嘎然而止，本來蒼白的臉色，居然在下壹個瞬間變就的紅潤起來。
　　方堃無言伸手接過了孩子，秋之惠也順手遞給他。
　　小家夥咯咯笑了起來，“大哥哥……”
　　“好乖，告訴哥哥妳叫什麽？”
　　“我叫羅羅，大哥哥。”
　　“嗯，名字好聽。”
　　方堃壹邊逗他，壹邊騰出右手在在他背心處輕拍壹記。
　　羅羅突然就咳嗽了壹聲，同時嘴裏吐出壹團黑氣。
　　那團黑氣居然發出哧哧怪聲，繚繞不去。
　　悟玄見多識廣，沈喝壹聲，“孽障殘魂，安敢害命？貧道叫妳神魂俱滅。”
　　他喝聲中，手裏的神虛印就拋了出來，壹道光華直罩那團黑氣。
　　同時，黑氣發出更尖利的哧嘯之聲，顯然是驚懼萬狀，怕的要命。
　　秋之惠知殘魂是丈夫，頓時心悲如死，粉淚漣漣，但此刻卻連發出聲的力量也沒有，腿壹軟更差點坐在地上，幸好方堃伸手扶住了她手臂，而她晨曲勢軟軟靠在了少年身上。
　　“悟玄，別傷了這縷幽魂，他是小孩兒的親生父親，不甘不舍，全是對小孩兒的愛，妳收其魂，好生超度他吧。”
　　說話間，黑氣已經神虛印吸盡。
　　悟玄收回法印，恭身為禮，“弟子謹遵小師叔法諭，這就去辦這場法事。”
　　“嗯，妳去吧，逝者已逝，安魂為上！”
　　悟玄領命去了。
　　方堃才扶著秋之惠在椅子上坐下，此際，秋之惠淚眼仍舊，神情傷悲，但望著臉色復歸紅潤的兒子，卻又無比欣慰，哭的眼裏盡是笑。
　　死的已經死的，只能寄以哀思，但活著的還要好好活，她當然只能顧著活的，心裏面為亡夫祈念，願妳找個好人家，投胎再世去吧，這壹世，我們的緣份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