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零七章 後生可畏

　　小丫鬟上前斂衽壹禮：“方先生，奴家憐兒，來自沈家。”
　　方源問道：“沈凝霜讓妳來的？”
　　憐兒回道：“正是！”
　　憐兒呈上壹個四四方方的小布包，說道：“我家小姐讓我給您送些東西，還有您手裏的那幅字，小姐說，請您幫她毀掉就行了。”
　　方源打開布包壹看，六本秘籍整整齊齊地摞在壹起。
　　方源翻看了壹下，確認沒什麽問題，便將那幅字取出，當著憐兒的面燒成了灰燼。
　　然後他讓憐兒稍等壹會，壹邊下棋，壹邊瀏覽秘籍。
　　十來手棋之後，已經看完壹遍，便將秘籍包好，遞給憐兒：“妳帶回去還給妳家小姐吧。”
　　憐兒接過，又取出壹封信，遞了過來。
　　方源隨手接過，見封皮上只有“方源親啟”四個字，便收了起來。
　　憐兒忽閃著大眼睛：“方先生還沒看信。”
　　方源道：“哦！回去有空再看。”
　　憐兒眼中露出壹絲促狹：“小姐說，請您看後馬上銷毀，還讓奴家親眼看著。不然——”
　　方源詫異道：“不然怎樣？”
　　“不然恐怕小姐會恨您壹輩子！”
　　方源打了個冷顫：不是吧？這麽嚴重！
　　拆開信封，取出了信紙。
　　信紙折得整整齊齊，帶著淡雅的熏香味兒，展了開來壹看，上面只寫著八行小字：
　　“每嘆人生多險灘，
　　繁華滿眼亦孤單。
　　欲求知己談何易？
　　望有同心恨最難。
　　有幸識荊三世暖，
　　無由渡語壹秋寒。
　　不知明鏡君心裏，
　　可許微塵相照看？”
　　這是壹首無題詩，屬於七律，含義也很淺顯。
　　方源有些頭疼。
　　猝不及防啊！
　　這麽明顯的示愛，裝看不懂就過分了。
　　方源肅然看著憐兒：“方源德才淺薄，厚愛愧不敢當。妳就這麽回復她吧！”
　　憐兒失望地嘆了口氣，領命而去。
　　老爺子取笑他：“方小子，妳還真是處處留情啊？”
　　方源聳聳肩：“我也沒想到會有這壹出，都不知道她到底看上我什麽了？哎！頭疼。”
　　方源表示自己也很無辜，他還真沒故意撩人家。
　　難道還要怪自己太出眾嗎？
　　老爺子笑道：“這有什麽不好辦的？要是妳沒什麽難言之隱，娶回來就是了！大丈夫多娶幾個老婆怎麽了？”
　　在他看來，這事兒根本就不算事兒！
　　“不過——”
　　老爺子下壹句話就讓方源大汗了壹把，“我家琳琳要做大的！”
　　方源趕緊假裝沒聽見，凝神下棋。
　　白琳琳俏臉微紅，也假裝沒聽見。
　　這麽壹打岔，方源有壹手棋考慮不周，損失了最少三子。
　　雙方又下了十幾手，方源見毫無機會翻盤，就主動投子認負了。
　　根據約定，雙方五局三勝，方源再輸壹局就輸掉了整場。而且是零比三慘敗，顆粒無收。
　　白老爺子嘆了口氣：“小方啊！妳這也不給力啊？我還以為妳能扳回壹城。”
　　方源道：“是楚前輩的棋太厲害了！”
　　楚澤笑瞇瞇地道：“他的棋已經很不錯啦！沈著、穩健，棋力也夠強，這樣的年輕人，老夫還是頭壹次見到。”
　　方源謙虛道：“能得到您老人家指點，晚輩已經很走運了。”
　　雙方再次收拾好了棋子，準備開始第三局。
　　方源表情始終輕松，看不出壹點緊張。
　　反觀老爺子卻面帶忐忑，白琳琳也有壹些焦慮。
　　方源暗自嘆了壹口氣。
　　他已經不能再輸了，否則不但拿不到獎勵，還要害得老爺子跟著吃虧。
　　第三局開始不久，雙方完成布局之後，方源的棋風就突然變了。
　　天馬行空，完全沒有絲毫規律可循。別說老爺子，很多棋就連楚澤都看不懂。
　　可是十幾、幾十手之後，往往就能發現，方源那些看起來好像是亂放的棋子，竟然都有妙用！
　　那些看起來不講理的下法，前後聯系起來後，都成了關鍵招！
　　楚澤越來越驚奇，也越來越認真，可局勢卻對他越來越不利！他額頭都滲出了壹層冷汗。
　　方源氣定神閑，喝著茶水，玩弄著手裏的幾顆棋子，心思頂多有壹半在棋上。
　　壹百多手之後，楚澤輸了。
　　楚澤百思不得其解。
　　這壹盤為什麽會輸？輸在哪裏？有哪壹手是有問題的？
　　可是任憑他苦思冥想，卻怎麽也想不出來！
　　他輸得莫名其妙。
　　白老爺子喜笑顏開：“妳這臭小子！居然這時候才認真起來！”
　　白琳琳看了方源壹眼，心裏也是暗暗佩服。
　　能贏爺爺已經很了不起了，竟然連“棋癡”前輩都……
　　他的棋藝到底有多高？反正她是揣摩不透了。
　　方源默默地收拾著棋盤。
　　作弊贏棋，實在沒什麽可自豪的。
　　第四局開始了。
　　仿佛歷史重演，楚澤再壹次敗北！
　　楚澤的臉色變了。
　　偶爾壹次，還可說是方源投機取巧，自己不認識對方的棋路，才為他所趁。
　　可是，連續兩局幾乎壹樣的棋路，自己還找不到應對之法，這只能說明：方源有獨得之秘，或者他的棋比自己的境界高！
　　這真是豈有此理！
　　楚澤研究了壹輩子棋，棋藝之精，自負天下無人能出其右，可他竟然對方源的古怪棋路束手無策！
　　第五局開始了。
　　楚澤下得極為謹慎，每壹手都考慮得清清楚楚，直到計算得毫無差池了，這才敢落子。
　　可下著下著，他忽然發現，自己的大龍已經陷入了重圍，四面楚歌！
　　楚澤落子更慢了，每壹手都苦思良久，之後的二十來手棋，他足足想了兩個時辰。
　　可無論他如何掙紮，左沖右突，最後發現還是無路可逃！
　　楚澤頹然將棋子打亂，仰首向天，許久不發壹言。
　　方源的棋，實在是厲害！仿佛從第壹個子開始，就已經掌控了後續的所有變化。
　　自己的每壹手棋都在方源意料之中，仿佛沒有什麽變化能超出他的計算！
　　楚澤是不信神佛的。
　　但他也認為：如果圍棋有神，那麽方源就是當之無愧的圍棋之神！
　　方源心裏有些慚愧。
　　最後三局，他作弊了。
　　他讓星河模擬了“阿法狗”的算法。
　　算法還是那個算法，可論計算能力，星河可以甩“阿法狗”壹百條街！
　　每壹手棋，都由星河經過推演、運算，找出了最佳應手。
　　可以說，棋盤上的所有變化，都逃不過星河的預測。
　　真正的圍棋之神，不是方源，而是星河！
　　方源道：“壹時勝負，前輩莫放在心上，咱們再來壹盤，相信只要前輩找回壹點感覺，晚輩定然不是您的對手。”
　　楚澤不說話。他茫然地看著天空，雙眸中竟然似有無數火星亂躥！
　　突然——
　　“噗！”
　　楚澤猛地噴出壹大口鮮血！
　　方源壹驚，連忙捏住楚澤的手腕，壹探之下，心裏大吃壹驚：楚澤的脈象極其危險！
　　他的內力嚴重枯竭，竟然已經到了即將油盡燈枯的地步！
　　方源連忙取出壹些藥粉、藥丸，餵給楚澤，又用茶水幫他送入腹中，並在楚澤幾處要穴上推拿起來。
　　半晌後，楚澤緩過了壹口氣，慢慢睜開眼睛。
　　“方源，妳給我吃的是什麽？”
　　方源道：“‘續命丸’，治療前輩的內傷應該有效。”
　　“那種藥粉呢？”
　　“哦，我見前輩的內力消耗過大，所以自作主張，給您服用了‘回氣散’，是不是有什麽不對？”
　　楚澤搖了搖頭：“沒什麽問題，很對癥。”頓了頓問道，“妳還懂醫術？”
　　方源道：“略知壹二。”
　　白老爺子很無語：他現在最不敢相信的，就是方源嘴裏的“略知壹二”四個字。
　　楚澤又問：“‘回氣散’哪裏買的？蘇州也有的買了嗎？”
　　“晚輩自己煉制的。”方源老老實實地回答。
　　楚澤無語半晌，才輕嘆壹聲：“後生可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