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 ～契約～

　　歐陽現在正端著咖啡，隔著六七米遠，燈光幽暗，海俠仍然看到歐陽端著咖啡杯的手腕在輕輕的顫抖，雖然輕微，卻說明了歐陽現在的心情也是緊張焦慮不安的。
　　演奏小提琴的紅衣女郎壹邊拉著小提琴，壹邊緩緩而行，流水般美妙的音樂流動在每個角落。
　　這時，海俠看到歐陽端著咖啡的手腕，忽然加快了顫抖，他知道歐陽看到了什麽，才會心情激動，他擡起頭來，就看到壹男壹女，正向歐陽走去。
　　那個男人二十六七歲，華人，戴著壹付近視鏡，平頭，濃眉，亮眼，鼻直，口方，壹看就是很有性格、很有內涵的那種沈默寡言的智慧型男人，這樣的男人雖然說不上第壹眼帥哥，很有壹種特異的氣質，可以吸引住高雅的女性，怪不得歐陽喜歡上他，迷戀上他。
　　那個女人，卻是白種女人，金發碧眼，曲線玲瓏，渾身洋溢著壹種西方女人的熱情和野性，是那種迷死男人不償命的女人，壹雙深沈清澈的碧綠色的眼睛，如壹口深深的充滿欲望的深井，望上壹眼，就可以讓男人沈迷其中。
　　海俠知道了這個男人就是歐陽的男朋友楚修，卻還是不明白楚修為什麽要棄歐陽而選這個白種女 人，這個白種女人雖然，鳳騷迷人，但是說到漂亮，說到高雅，比起歐陽來，還不是壹個檔次，就算這個楚修想嘗試壹下異國風味，也沒必要把壹個開放的洋妞放在家裏吧——誰知道這個開放的洋妞跟多少外國男人上過床！
　　楚修平靜的望著歐陽，平靜的走到歐陽面前，那種平靜，絕對不像壹個很久不見女朋友的男人應該有的神情。
　　歐陽看到楚修，看到了楚修身邊的女人，她的心，沈到了海底，她命令自己站起身子，命令自己要堅強，命令自己要微笑，要溫柔，要客氣，要禮貌的和別人打招呼，握手。
　　歐陽站起身子，楚修先和歐陽客氣的握手，然後，介紹那個白種女人，說：“這是我的女朋友，美國人，叫安娜，這次是專程陪我回國探親的。”
　　歐陽的身子輕微的搖了搖，她是妳的女朋友，哪，我哪？她當然沒有問出來，仍然大方的向安娜伸過手去，用英語說：“妳好，歡迎來中國。”
　　安娜卻用漢語說：“妳好，妳壹定就是歐陽小姐吧，楚常常在我面前提到妳。”
　　歐陽笑了笑，請安娜坐下，心中卻說：“他在妳面前提到我做什麽？取笑，還是可憐？”
　　歐陽強抑著情緒，連她自己都佩服自己竟然還神色平靜，仿佛若無其事壹樣，她招了招手，叫來侍者，問楚修和安娜：“來點什麽？”
　　“咖啡！兩杯咖啡！”
　　安娜笑道：“楚最喜歡喝咖啡，我也喜歡，我們常常在壹起喝咖啡。”
　　“是嗎？”
　　歐陽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她突然想揭桌子，突然想把自己面前的這杯咖啡潑到面前的這對男女的臉上，因為楚修不但帶著別的女人在自己面前顯擺，不但沒有壹點同情心和憐憫（她也不需要）反而是壹種冷冷淡淡的表情，仿佛這壹年來，是她虧欠他了，而不是他在虧欠她，他的學費，可是她的賣身錢呀！
　　歐陽並沒有這樣做，她仍然禮貌的向安娜點頭笑了，向侍者說：“兩杯咖啡。”
　　安娜仔細的看了看歐陽，說：“歐陽小姐，妳在東方人眼中，壹定非常漂亮吧？”
　　歐陽說：“多謝誇獎。妳的漢語說的很不錯。”
　　安娜側過頭來，看了看旁邊坐著的楚修，笑道：“我天天和楚在壹起，我的漢語都是他教我的，我現在都可以看懂妳們中國的《紅樓夢》了！歐陽小姐就是在紅樓工作的，是嗎？紅樓是不是很好玩？”
　　海俠遠遠聽到安娜的話，口中的壹口咖啡差點噴出來，丫的，就妳壹個傻洋人，能看懂我們的《紅樓夢》搞了半天，妳連紅樓是現代的還是古代的都不知道，可能也就是聽楚修說了個名字，記住了中國最好的書是《紅樓夢》歐陽微笑著側過臉來，眼神卻冷的像冰，像刀，盯在楚修的臉上，冷冷的用上海話吳儂軟語說：“妳今天帶她，是不是讓她來取笑我的？”
　　楚修並沒有慚愧，也沒有臉紅，只是眉頭皺了皺，沒有說話，靜靜的盯著歐陽。
　　歐陽冷冷壹笑，繼續用上海話說：“妳當初對我說妳的學業緊，沒有時間，她卻壹口壹個妳們天天在壹起，誰在說謊？”
　　楚修終於說話了，他用雙手托著下巴，凝望著對面的歐陽，平靜的說：“今天我來不是和妳吵架的，以後我們也不會吵架了。我來是通知妳，我就快要結婚了，和安娜！”
　　歐陽沒有動，堅如磐石的坐在椅子上，也平靜的望著楚修，臉上沒有壹絲表情。
　　安娜看了看兩人的臉色，她雖然聽不懂兩人的上海話，卻也知道他們在談什麽，所以閉上嘴巴，不在說話，眼睛開始遊移起來，欣賞著咖啡廳。
　　海俠卻聽的懂上海話，他裝做聽不懂，也聽不到，端起咖啡，慢慢的品嘗著，他看到歐陽如此冷靜的面對，知道她的心已經傷到了極限！
　　安娜如深淵般的碧眼，水汪汪的，慢慢的望到了海俠的臉上，海俠端起咖啡杯，向安娜眨了眨眼睛，在調戲她，安娜也感到不遠處的這個東方帥哥很好玩，看到他向自己眨眼睛，不但不惱，還嘰咕壹笑，向海俠飛了個媚眼。
　　海俠心中暗叫：“FK！這樣的浪女人，楚修也要？放著歐陽這樣的好女孩子不要，卻要這個洋人玩過的破爛，真是瞎了狗眼！”
　　楚修是面對著海俠的，因為有歐陽擋住了壹半的視線，所以只能看到海俠的半個臉孔，距離又遠，他又是用上海話說的，所以沒有想到海俠會聽懂，更沒有想到海俠是歐陽約來的，所以他放心的說下去：“不瞞妳說，到了美國之後，第三個月，我就認識了安娜，安娜很活潑（海俠罵：放蕩）安娜很性感（海俠罵：破鞋）安娜的家裏很有錢（海俠罵——罵不出來了——人家有錢呀）安娜說了，她爸爸開了壹家大公司，等我讀完博士之後，她可以讓我留在美國，幫她爸爸的公司做事，她還可以為我申辦綠卡，成為真正的美國人，甚至，她還說，她爸爸的公司，以後都可以交給我。妳也知道，我讀博，就是為了我的科研成果有用武之地，而這壹切，安娜都可以幫我實現。”
　　楚修說的理直氣壯，說的心安理得，不但歐陽說不出話來，就連海俠也差點原諒了楚修，是呀，誰不想找個大樹好乘涼呀，安娜的老子是有錢人，她又是有錢淫，老子的錢，加上她的壹身媚骨，楚修如何能不屈服在她淫威之下。
　　海俠是差點原諒了楚修，當然不是真的原諒了他，妳楚修是歐陽的男朋友，是高檔次的男人，就應該能自己訂個高標準高價格，怎麽能當個吃軟飯的小白臉？妳這樣做，不但貶低了自己，也貶低了歐陽——貶低了歐陽的眼光——怎麽會看上這樣的男人哪？
　　海俠是這樣想的，歐陽也是這樣想的，她在恨自己瞎了眼，竟然愛著這個虛偽的男人，愛了兩年多，但是，自己的眼光，真的這麽差嗎？這個讓自己朝想暮想的男人，真的這麽差勁嗎？真的這麽嫌貧愛富嗎？
　　歐陽並沒有問，她也沒有說話，還是用那種沒有任何威情的淡淡的眼光望著楚修。
　　楚修說完之後，從衣服裏掏出壹張支票，放在桌子上，慢慢的推到歐陽的面前，聲音放低了些，也放溫柔了，輕輕的說：“我知道我以前欠妳的，為了我能去美國，妳幫我借債了十萬塊，現在，我還給妳。”
　　歐陽沒有向支票望上壹眼，只是望著楚修，淡淡的說：“那十萬塊，不是借債，是我的賣身契……”
　　楚修的臉孔，在這壹霎時，奇異的扭曲起來，仿佛在忍受著極度的痛苦和妒忌，瞪著血紅的眼睛，低聲嘶吼著，粗暴的打斷了歐陽的話，說道：“妳他媽不要給我提賣身契！妳知不知道，為了妳的這張賣身契，我天天活在痛苦之中，是妳，是妳這十萬塊錢，讓我無地自容，壓的我擡不起頭來做人！當初，我要是早知道這是妳向藍天龍要的賣身錢，我根本就不會要這個錢！妳把我當什麽了？當我是賣自己女人的男人嗎？為了十萬塊，我把妳賣給了藍天龍那個狗雜種？妳知不知道我在美國知道了這件事，我每天是怎麽過來的？妳知道我的心天天在滴血嗎？我的美國夢，我的博士夢，竟然是我的女人陪壹個老頭子睡覺賺來的！哈哈，真是瘋狂，真是刺激，真是痛快！睜開妳的眼睛，仔細的看清楚，這不是十萬塊，這是壹百萬，妳把妳自己賣了，才賣了個十萬塊，真賤！看我，我賣了自己，我賣了壹百萬，以後，我還會有壹千萬，壹萬萬，十萬萬！”
　　歐陽的臉色蒼白了，沒有壹絲血色，楚修的話，像壹根針，不像壹只巨大的鐵錘，重重的敲在她的心中，這個男人，這個自己深愛的男人，竟然是這樣看自己的，竟然以為自己陪藍天龍睡覺，竟然不相信自己的清白！
　　歐陽笑了，她以為自己笑的很瀟灑，卻只不過扯了扯嘴角，她的美麗，讓她的臉孔適合任何表情，不論是哭，是笑，是悲傷，是憂郁，都是美好的，都是漂亮的，但是現在，在楚修眼中，她卻像個虛偽的魔女，像個表面清高內裏骯臟的女人。
　　楚修猛然把杯中的咖啡喝了下去，指著安娜，對歐陽說：“我知道，她也是個爛貨，但她只跟年輕的男人上床，她不跟老頭上床，這壹點，她比妳強，還有壹點，妳遠遠比不上她，那就是她比妳有錢！她浪又怎麽樣？她爛又怎麽樣？我要的是她爸爸的公司，我要的是她爸爸的錢，為了錢，我可以忍受她的壹切，等我也有了錢，我就可以找好女人，找個不爛的，不浪的，比妳們都要好上壹百倍的女人！”
　　歐陽沒有笑，只是平靜望了楚修壹眼，楚修現在臉色鐵青，眼睛通紅，像個暴躁的魔鬼，全沒有了她心目中的風度和形像，她，已經對這個男人死心了！
　　歐陽靜靜的站起身子，轉過頭來，望著海俠，輕聲說：“咱們走吧！”
　　海俠心中暗嘆壹聲，臉上卻保持著風度翩翩的微笑，向歐陽走了過來。
　　歐陽把手伸了過來，海俠知道歐陽要做什麽，所以他風度甚佳的伸過手來，接過了歐陽的手，挽在臂彎裏。
　　楚修不顧風度的冷笑道：“我看錯妳了，妳原來不只是跟藍天龍那個老頭睡覺，還養著個小白臉，餵，小白臉，把這壹百萬帶上，當是大爺我打賞妳的，就算是賞妳玩我女朋友玩的爽！噯，她爽不爽？”
　　海俠感到歐陽的手臂在劇烈的顫抖著，顯然在極力的壓抑著情緒。
　　歐陽想不到自己深愛的男人顯示出本來的面目，竟然是這樣的醜陋，這樣的卑鄙，這樣的粗俗，這種骯臟的言語，他竟然也說的出口，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還是在高檔場所之中。
　　有幾個侍者惶恐的站在遠處，不敢過來，周圍的客人的眼光，都望了過來。
　　楚修越說越來勁了，幹脆站起身子，指著歐陽，大聲說：“各位朋友，這個女人，是我以前的女人，是我玩過的，我要好好的感謝她，因為她為了我，寧願跟壹個老頭去睡覺，她現在又找了個更年輕的小白臉，大家說，我是不是應該獎勵壹下這個小白臉，因為這個小白臉替代我，好好的睡了這個女人！”
　　海俠微微笑著，望了壹眼歐陽，他的笑容可掬，眼睛中卻充滿了冷酷尖銳的厲芒，他在用眼睛問歐陽：要不要收拾他？
　　歐陽望懂了海俠的眼神，微微搖了搖頭，現在，她已經對楚修死心了，楚修說什麽，都傷不到她了，因為她的心，已經碎成了片片。
　　海俠忍了下來，挽著歐陽就要走出去。
　　楚修卻追趕上來，手中拿著那片支票，叫喊道：“餵，小白臉，把這壹百萬帶上，買點壯1陽藥，妳的女主人，性1欲很強，妳如果滿足不了她，就會被她壹腳踢開。”
　　歐陽伸手搶過支票，就要撕毀，海俠卻從歐陽手中搶過來支票，笑吟吟的放在自己的口袋裏，向楚修笑道：“多謝多謝，我會努力的。”
　　楚修哈哈大笑，俯在海俠的耳邊，故意大聲說：“妳可要小心妳的小命呀，妳的女主子的男主子，那個藍老頭，可是本城最大的黑社會頭子，妳當心被他閹了，喔，喔，不對，壹定是他讓妳來玩妳這個女主子的，他自己老了，不行了，才讓妳來滿足這個女人的，是吧？哈哈，看，妳笑了，我就知道我猜對了，妳笑了，是不是想打我，打我吧，來呀，不打我，妳不打我，是不是想殺我？我知道，這裏是妳們的地盤，妳們要殺我，很容易，是吧？哈哈，我住在藍天大酒店，1228房間，要殺我，就去那裏殺我，不要走錯了房間，妳們這種人，殺錯了對妳們是無所謂，妳們就不怕有報應嗎？不要殺錯了，要殺，就來殺我吧！”
　　海俠的笑容依然燦爛，微笑著禮貌的推開擋在前面的楚修，挽著歐陽的手臂，走出了這家咖啡廳。
　　海俠感到歐陽依偎著他的身子，在劇烈的顫抖著，她自己幾乎不能走路了，整個身子都靠在了海俠的身上。
　　海俠不動聲色，手臂暗暗用力，夾持著歐陽的身體，不失風度的走了出來。
　　外邊的涼爽的夜風陣陣，吹拂過來，海俠臉上的笑容，壹分壹分的沈了下來，陰冷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