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 ～催眠～

　　趙亦夫見到林長老和陳長老都沒有異議，向舒琪琪點了點頭，示意時辰已到，可以為海俠舉行入幫儀式了。
　　海俠在香堂前的地上，正要跪下去。
　　壹言未發的恒長老，忽然走到海俠的身後，說：“妳看這是什麽！”
　　海俠轉頭壹看，只見瘦削幹巴壹身紅衣的恒長老，左手齊胸平伸出，手掌攤開，掌心向天，向他前面伸來，這只左掌之上放著壹只水晶球，球上隱隱泛出黃色彩光，變幻流轉，非常奇觀。
　　海俠見恒長老鄭而重之地托住壹枚水晶球，所以定眼望去，只見球上彩光變幻中，現出兩只黑白分明的眼睛。他知道這對眼睛其實就是恒長老的，由於光線轉折的關系，所以雖然不是兩眼正面對著那水晶球，但仍可以從晶球上望見。
　　他見到晶球的顏色好看的很，所以低頭仔細壹看，卻看到晶球中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精光閃動，向他凝視，好像要看透他的內心，看穿他的心事。
　　海俠心中大大的壹驚，凜然警惕，明白了這是怎麽回事！——恒長老要對他動用催眠術！
　　海俠壹想通這壹點，馬上警戒起來，腦海中迅速的思索著應付的方法。
　　海俠只看了這幾下，面上便漸漸現出昏昏思睡的神情，但是海俠的感覺之中，卻壹點也不瞌睡，只是感到那壹對眼睛似是十分深邃，如無底深淵，又似是浩浩大海，無涯無岸。
　　水晶球上的壹對眼睛眨也不眨，神光更盛，海俠但覺深心之中湧起壹片朦朧的遙遠的而又似曾相識的神秘之感。
　　水晶球後面忽然發出深沈有力的聲音，說：“在那碧波無根的大海盡頭，與蔚藍長天相接之處，稱為長眠世界！”
　　這幾句話又復述了壹遍，海俠側起耳朵，茫然地聆聽著。
　　那陣深沈有力的聲音又說：“睡眠世界之中，紅花綠樹。青山白水、恒古長存，壹切有生之物，均在沈沈睡眠之中，無生即無死，無死亦無生！”
　　這番話又復述了壹次，海俠在那水晶球中，漸漸清楚地見到壹片奇異世界，當真是紅花綠樹，青山白水，所有飛潛動物壹切有生，都昏昏大睡，壹片沈寂，無窮神秘。
　　忽然，在麥浪翻騰的田野中，出現了壹輛農用三輪車，上面坐著壹男壹女兩個四十歲左右的農民，正在向他微微而笑。
　　他面上迷惘欲睡的神情忽然消失，代之而起的是悲痛郁憤歡喜沈痛的神情。
　　水晶球後面的聲音升起來：“妳瞧見什麽了啊？”
　　海俠保持那種悲痛郁憤的神情和姿勢，凝神長久，才喃喃說：“我瞧見我那去世的爸爸媽媽，正在長眠世界之中！”
　　此時，他雙眼直直凝望住上面那枚水晶球顯現出來的魔眼，動也不動。
　　水晶球後面響起那個深沈有力的聲音，說：“妳現在背生雙翅，正在茫茫大海之中疾飛！”
　　這兩句話復述壹次之後，那深沈有力的聲音接著又說：“到那長眠世界去，長天上烈日炎炎，酷熱迫人？”
　　說到這壹句，只見海俠頭上汗氣蒸蒸冒起，宛如當真置身在炎炎烈日之下，熱得冒出汗氣。
　　那深沈有力的聲音微壹停頓，接著又說：“妳已飛了千萬裏，雙翅疲倦，很想休息壹會，可是腳下滔天巨浪，清深無底，若是跌落海中，便將沒頂沈淪，永世不能到達那長眠世界！”
　　海俠果然現出疲倦欲死之容，同時眉宇之間又流露出奮力掙紮高飛不歇的神色。
　　他頭上仍然不住地冒出汗氣，那深沈有力的聲音說：“現在幸好壹大片陰雲遮住那炎炎酷日，妳隨風滑翔漸漸恢復了氣力！”
　　海俠頭上的汗氣立刻消失，面上奮掙疾飛的神情也隱沒不見，壹種安詳平靜的神色代之而起。
　　“現在妳已快飛到長眠世界，妳知道壹飛入這個奇異的世界之中，就會陷入睡眠。但妳壹定要飛到爸爸媽媽身邊，才肯安然睡著，因此妳必須用力抗拒迫人而來的睡意！”
　　海俠的臉孔上，果然泛現掙紮之色，可是那對眼皮，卻老是要垂下來。
　　那深沈有力的聲音說：“妳現在已飛臨長眠世界，這世界之中，不但壹切有生之物都長眠不醒，連白晝和黑夜也沈沈大睡，不再輪轉，因此妳見到這個長眠世界中壹半光明耀眼，壹半烏黑昏沈，妳的爸爸媽媽，他們就躺在光明與黑暗之間！”
　　只見海俠的壹只眼睛睜得大大的，壹只眼睛卻瞇縫起來，壹望而知他睜得大大的那只眼睛，正是在黑暗中瞧看景物，另壹只眼則在光明之中，所以微微瞇縫起來。
　　那深沈的聲音響起來，說：“妳已飛落他們身邊，妳雖是被睡意侵襲，昏昏欲眠，但妳卻要掙紮支持住，要把他們帶著飛出長眠世界！”
　　海俠的臉頰忽然扭曲起來，掙紮著大聲說：“不對！他們都已經去世了！”
　　隨著他這壹聲大喝，恒長老手中托著的水晶球，忽然微微晃動，仿佛隨時都會掉落在地上壹樣。
　　恒長老瘦削無肉的臉頰陰沈，誰也瞧不出來她的喜怒哀樂，但是可以從她那雙和她的身體極不相稱的湛湛有神的眼睛中透露出來的驚奇之色，可以想像她對海俠的堅強的意誌力表示出來的驚訝。
　　恒長老連忙穩定住手掌中的水晶球，用深沈有力的聲音道：“妳的爸爸媽媽躺在長眠冥界之中，睡得好生安穩啊！這長眠世界遠在大海的盡頭，與漫漫長天交界之處，任誰也不能到那兒去打擾！”
　　海俠楞了壹楞，雙目凝視住那枚水晶球，霎時又陷入虛無飄渺的幻想世界之中。
　　恒長老暗中松了口氣，自從她施展催眠術以來，還是首次失手，首次碰到海俠這種意誌堅強的人，幸好她及時穩定住局勢。
　　恒長老用心思索了壹陣，想定了三四個計劃，便收攝心神，用出全力，緩緩說：“妳已見過爸爸媽媽，現在振翅高飛，妳想離開這長眠世界，但仍然在上空盤旋，舍不得就此與他們永別！”
　　海俠的臉面上及身體表現出的神情和輕微的動作，與恒長老所說的話無不吻合符節。
　　恒長老又接著說：“但天下無不散的笆席，妳盤旋數匝之後。終於展翅高飛，飛離這長眠世界！”
　　海俠突然又大喝壹聲，說：“誰敢要我離開我的爸爸媽媽！”
　　在海俠的大喝聲中，恒長老手掌中的水晶球又壹陣猛烈的晃動，隨時都會掉落下來。
　　恒長老感到震憾無比，這個海俠，心誌堅韌無比，竟然屢次違背她的意願，剛才要他帶領他的爸爸媽媽離開，他不聽從，現在不讓他帶領他的爸爸媽媽領開，他又是反抗，可見他天性中的桀傲不遜。
　　恒長老咬了咬牙，暗道：“只好出絕招了，如果這壹招再不管用，那就真的無法控制住海俠的思惟了。”
　　恒長老迅快收回那枚水晶球，口中大喝壹聲：“海俠，妳且瞧瞧我的面目……”
　　海俠正在沈溺在傷心的無底深淵中，世上之事，實難令他心移神轉，可是耳聽對方提起“面目”兩字，登時泛起好奇之心，不禁收回目光，向恒長老臉孔上望去。
　　只見眼前出現壹張非常俊美的年輕女性的臉龐，面若芙蓉，長眉入鬢，眼若秋水，唇紅齒白，當真是世上罕見的美女！
　　海俠驚訝得睜大雙眼，他剛才明明看到恒長老是個四十多歲的幹癟老醜的女人，如何就在壹霎時，就變得如此年輕漂亮了？
　　但就在他心情波動之際，恒長老伸手在面上壹抹，頓時又變了壹副面目，但見面上盡是紫黑疤痕，凹突不平，雙眉全無，只剽下左邊壹損黃毛。鼻子深深凹陷，嘴唇缺裂不整，露出壹副焦黃殘缺的牙齒。
　　這副相貌可以說得是天下間醜得無可再醜的了，不但面上眉目鼻嘴全部殘缺變形，連耳朵也都是每邊只剩下半只，似乎已找不出壹點人形，別說分出是男是女了，就連面目也盡是瘢疤，紫黑糾結，令人作嘔。
　　這壹美壹醜之間的迅速轉變，相去何止霄壤？給予人以閃電轟擊般的印象，深印心頭！
　　海俠雙眼已睜得不能再大，嘴唇也微微張開，好像此時已幾乎喪失了壹切自我的思維，眼前心中只有這麽壹個醜惡猙獰的景象！
　　恒長老冷森森的說：“我這副面目絲毫不假，且看壹樣有力證據……”
　　話聲剛落，只見她左手舉起，五指之間握住壹把五寸左右的鋒利短刀，就在海俠還來不及轉念推想此刀用處之時，她幹枯瘦削的手腕壹翻，刀光壹閃，鋒快薄刃已插在面頰之上。
　　若然單是插入面頰，也還罷了，她卻似還嫌不夠，左手壹沈，刀刃便在臉面上劃開壹道三寸來長的口子，露出了裏面的森森白骨，傷口處登時鮮血噴濺而出，沿著下領流到脖子，配合著她紅色的衣服，更是讓人觸目驚心，心膽皆寒。
　　海俠見到這種殘酷可怕的景象，不由得打個寒噤，目光微轉，似是要避開恒長老鮮血淋漓的猙獰面孔，誰知恰好與對方那雙精光閃動的眼睛相遇，頓時心靈大震，不知不覺中已進入恍惚迷離之境。
　　恒長老這壹下手法，委實高明無比，海俠雖然瞧的驚心動魄，旁邊的趙亦夫等四人，雖然知道恒長老在對海俠施展催眠術，眼前看到的景象，卻只不過是恒長老托著壹枚水晶球，指手畫腳的對著海俠，海俠的表情，他們四人都看的壹清二楚，海俠看到的景象，他們卻壹點點也看不到，他們看到的，只不過是恒長老用手指輕輕的在自己的臉頰上點了壹下，向下劃了壹下而已。
　　海俠和恒長老的四目相對而視，過了有二分鐘左右，海俠的眼簾慢慢的垂落下來，變成半瞑狀態，臉上都是迷茫仿徨之色。
　　恒長老緩緩的說：“妳叫什麽名字？”
　　海俠似乎想要用力掙紮著，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卻還是如實的說：“我叫海俠。”
　　恒長老說：“妳是那裏人？”
　　海俠說：“山東東海人。”
　　“妳的父母是什麽職業？”
　　“農民。”
　　“他們是是怎麽去世的？”
　　海俠的臉上湧現出壹股悲痛的神情，咬牙說：“壹輛高速行駛的大巴車，從高速公路上翻了下去，砸在了正在農田裏做農活的爸媽身上。”
　　恒長老又問了很多問題，海俠回答的，大都和“雄獅幫”調查的吻合。
　　恒長老又問：“妳捅傷了人以後，被關在那個監獄？”
　　海俠說：“省城西關監獄，壹共蹲了五年。”
　　恒長老說：“妳在獄中，都是做些什麽？”
　　海俠說：“當然是要幹活和牢改，空閑的時侯，就跟人學打拳。”
　　恒長老看了趙亦夫幾人壹眼。
　　趙亦夫點了點頭，表示海俠的話，都和他們調查的壹樣，可以相信。
　　恒長老對自己催眠術的威力，當然不會懷疑，她也認為現在海俠的話，都是真的，因為從來還沒有人，可以在被她的催眠大法控制住以後，還可能編造謊言。
　　她卻做夢也沒有想到，海俠受到過嚴格殘酷的訓練，對於催眠術之類的軟性逼供手法，有很好的應付之法，知道什麽時候應該配合，什麽時候應該輕微反抗，恒長老自以為計謀得逞，卻不料正中了海俠的反間之計。
　　也錯非是恒長老這種催眠術深厚之人，如果功力稍差，海俠基於還可以使用反催眠術，還迷惑敵人。
　　恒長老又問了壹些問題之後，突然迅捷的把手掌中托著的水晶球，放在衣袋中。
　　海俠呆滯的眼神微微掙動了壹下，眼珠壹轉，臉上露出茫然若失的表情，仿佛剛剛從壹場夢中醒過來，壹時之間還沒有醒透，迷惑不解看著身邊的人，眨了眨眼，說：“咦！我這是怎麽了？好像就在壹霎那間，做了壹個夢壹樣，卻又想不起來夢到了什麽！”
　　恒長老裝做什麽事情都和她無關的樣子，神情漠視的坐在壹旁，兩眼望天，不看海俠。
　　舒琪琪笑道：“沒有什麽呀！可能是薰香的味道，把妳迷惑了壹下吧。這薰香的味道，我都有點受不了。時間就要到了，快跪下行禮吧！”
　　海俠稍微思考了壹下，表示對舒琪琪的話，並不相信，四下看了壹眼，卻看不出異常，所以也就暫且拋開不想，恭恭敬敬的行入幫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