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發酵！

　　隨著王沖等人的撤出，王家這壹場驚動整個京師無數世家大族的行動也隨之結束。但是這壹事情的影響，還僅僅是剛剛開始。
　　“為什麽不殺了他？”
　　大雨劈啪，壹道憤怒的胡語突然打破了寂靜，黑夜中，原本按秩序前進的隊伍突然之間戛然而止。
　　黑暗中靜悄悄的，所有的聲音突然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就連大雨的聲音也變得若有若無。壹股令人不安的氣息在空氣中擴散，有人似乎預感到了什麽，壹個個噤若寒蟬，心中滿是懼意。
　　“妳說什麽？”
　　仿佛只有壹剎那，又好似過了無數個漫長的聲音，終於，眾人耳中聽到了那個熟悉的，令人骨子裏發寒的聲音。
　　“為什麽不殺了那個小子？”
　　安軋犖山似乎感覺不到什麽，他的眼睛血紅，死死的盯著前方那道身影，身軀顫抖不已。
　　“軋犖山，妳瘋了。妳怎麽跟大帥說話的？”
　　“趕緊給我住口！還不快給大帥道歉！”
　　……
　　崔乾祐和田乾真臉色壹變，趕緊道。其他幽洲眾人也是壹臉的震驚的。沒有敢這麽跟大帥說話！
　　沒有人！
　　在幽洲，膽敢違抗大帥都已經埋進土裏。安軋犖山居然敢這麽跟大帥說話，簡直是瘋了。
　　“啪！”
　　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壹只強而有力的手掌，突然啪的壹聲，扇在了安軋犖山臉上。
　　安軋犖山挨了這壹巴掌，整個人突然離地而起，打著旋兒，就像紙風箏壹樣轟的壹聲轟在七八丈外的巷道墻壁上。
　　兩丈多高，長著暗苔，堅固的就像巖石壹樣的墻壁，直接被撞得四分五裂，磚頭和砂粉撞得到處都是。
　　而安軋犖山撞倒在地上，坐起身來，哇的噴出壹口血泉，整個人臉白如紙。
　　四周圍，眾人低著頭，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出。
　　安軋犖山太放肆了。
　　他有這種結果，誰也不覺得意外。
　　“妳確定這是在跟我說話嗎？”
　　張守珪背著雙手，冷冷道。他的臉上漠無表情，但身上卻散發出壹股令人心底發寒的危險氣息。
　　對於幽洲眾人來說，這種危險氣息實在太熟悉不過。
　　每次大帥身上出現這種氣息的時候，安東都護府的地底下就會多出幾具屍骸。
　　“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妳和阿史那·崒幹只不過是我手下兩個無足輕重的捉奴將，像寧關的捉奴將，草原上要多少有多少。我可以提拔妳，讓妳生，也可以毀滅妳，讓妳死！想清楚了，再跟我好好說話。”
　　四周圍靜悄悄的，哪怕崔乾祐和田乾真都低著頭，大氣不敢出，甚至連看都不敢看壹眼。
　　“京師太遠，大帥很近”，在幽洲地界，大帥的命令遠比聖皇都有效的多。在那裏，他擁有絕對的權威。
　　“是，軋犖山錯了！請大帥原諒！”
　　雨水滴噠的聲音不絕於耳，不知道過了多久，眾人耳中終於傳來安軋犖山的聲音。
　　他低垂著頭，頭發披下，壹動不動。
　　周圍，崔乾祐等人心中長出了壹口氣，還真怕他壹時沖動，和大帥頂撞。還好，安軋山終於清醒了過來。
　　“哼，這次我當妳壹時糊塗，就饒過妳這次。不過再有下次……妳知道結果！”
　　張守珪冷冷道。
　　聲音壹落，不再理會，轉過身來，大步離去。
　　身後眾人不敢怠慢，連忙跟上。
　　輕風徐徐，吹著雨水拍打在臉上。然而誰也沒有看到，當張守珪離開之後，安軋犖山跪在地上，緩緩的擡起頭來，披散的長發下，露出的眼睛並不是眾人想像的謙卑和恐懼，而血紅血紅，充滿了怨毒。
　　“總有壹天，我會讓妳付出代價的！”
　　那個聲音在心底回蕩，然後安軋犖山搖搖晃晃，掙紮著站起身來，壹步步的往前走去。
　　……
　　不提張守珪以及幽洲眾人，當院落裏戰鬥結束的壹刻，消息像張了翅膀壹樣，飛到了京師的各個角落，也飛到了各個世家大族的家主手裏。
　　天已經黑了，但這壹次卻並不是因為烏雲，而是已經進入了夜幕時分。不過京城裏，絲毫沒有睡意的人卻遠不止那麽壹小簇。
　　從王沖發布命令到現在，不知道多少世家大族在盯著那裏。
　　“這個家夥到底在幹什麽？”
　　燈光下，姚廣異握著壹張信紙，皺眉不已。
　　他和王沖明裏、暗裏已經打過不止壹次交道了。雖然不想承認，但姚廣異也不得不說，王家這個最小的兒子正在逐漸成為自己的心腹大患。
　　不過以姚廣異的智慧，怎麽也想不明白，王家的那個小子為什麽糊裏糊塗演了這麽多說。
　　從接到消息到現在，已經過去幾個時辰了，但姚廣異思考了很久，還是沒有想明白王沖的意思。
　　和以往不同，以往的時候，姚廣異至少還能看穿王沖想要做什麽，知道他想要達到什麽目的。
　　但是這壹次，真的是看不懂了。
　　難道這麽興師動眾的，就是為了殺死壹個無足輕重，微不足道的突厥胡人？這怎麽可能？
　　——姚廣異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記得。
　　王家如果以為他會相信，那就是侮辱他姚廣異的智商。
　　“不應該啊！”
　　姚廣異眉頭跳動，心中發慌不已。這種完全看不懂對方意圖的感覺，令他心中極其的難受。
　　還有壹種深深的挫敗感。
　　“父親，以王沖的能力級別還遠遠達不到那種層次！難道這壹切都是那王家上面那位的意思。但是這種方式也未免太直接，太過幼稚了吧？兒子想來想去，怎麽都覺得不合道理，還請父親指點。”
　　姚廣異深深的嘆息壹聲，突然轉過頭來，望著身後房間裏安坐的父親，深深壹禮。
　　父親長居四方館，並且傳下命令，姚家上下如果不是有重大的事情，嚴禁進入四方館探訪他。
　　而且年紀越長，父親露面的時間就越短。姚廣異占著親生兒子的面，也還能見上幾面。但是其他的姚氏壹族成員……
　　以前每年還能見三四次，但是現在，幾年恐怕都見不著壹面了。就算是姚廣異，姚老爺子也明確表明，讓他以後少來四方館。
　　權利這種東西用得次數越多，越沒有效用。用得越少，反而越受尊重。
　　——越神秘的東西越讓人敬畏。
　　姚廣異深深知道，這就是老爺子的生存之道。不過，這次的事情非同尋常，他也不得不來了。
　　房間裏靜悄悄的。
　　姚老爺子兩只手掌按在五尺高的藤杖，身軀卻隱沒在黑暗中，壹動不動。燭光搖曳，投下的陰影蓋住他的整張臉孔，讓人看不真切。
　　只是搖曳的燭光還在他身上的衣袍上閃爍著。
　　“王博物不是這樣的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姚老爺子突然開口聲，聲音中有些莫名的味道。對妳最了解的人，永遠是妳的敵人。
　　雖然和王九齡爭了幾十年，但是姚崇也不得不承認，住在隔壁的那位，確實是位知行合壹，內外合壹人。
　　別人清謙、謙卑、節儉、克制，或許只是壹種賺取名聲的手段。但王九齡，他真的就是這樣的人。
　　如果不是他的這種古板的性格，以王九齡當年的從龍之功，以及他位極宰相，輔佐聖皇，開創大唐盛世的功勞，王家早就是榮華富貴，權傾壹時，又怎麽可能會被他姚家壓住？
　　這也算是王家以及王九齡作茁自縛。
　　不過，雖然如此，但是王九齡卻也因此名滿天下，受到天下人的愛戴和景仰。這壹點，姚崇就算是想學，也是學不來的。
　　“我明白妳想要說什麽，不過，王家就算是想要避嫌、自汙，也絕不會使用這種手段。至少，王博物是不會的。”
　　姚老爺子扶著拐杖，閉著眼睛，似乎也在深深的思考：
　　“雖然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不過這件事情，恐怕十有八九，還真是那孩子的註意，和王博物沒有關系。”
　　聲音中透出壹絲微微的疑惑。
　　能讓姚老爺子想不通的事情還真的不多，但是今天發生的事情，何止是姚廣異，就連他也無法明白。
　　他雖然能想明白其中的關鍵，甚至可以判斷完全是王沖壹個人的主意。但是同樣也想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那個胡人，應該僅僅只是壹個胡人，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王沖和他以前應該是從來沒有見過面的。但是王沖為什麽會那麽瘋狂。
　　甚至不惜為此不惜得罪了張守珪？
　　姚老爺子閉著眼睛，沈吟不語。
　　“這件事情，我們姚家暫時不要摻和進去了。先靜觀其變，再決定怎麽應對。”
　　姚老爺子突然開口道。
　　“是，父親。”
　　姚廣異眼中閃過壹絲詫異的神色，但很快低下頭來，恭聲道。
　　“不過父親，這麽好的機會，我們真的不要趁機打壓壹下嗎？”
　　“哼，妳想怎麽做，那是妳的事情。不過，不要動手妳用裏兵部的權利。如果真的要做什麽的話，就去通知大理寺吧。”
　　“是！”
　　姚廣異大喜。
　　“另外。”
　　姚老爺子扶著拐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道：
　　“去查壹下那個胡人吧，以後，說不定用得著……”
　　“是！”
　　姚廣異心中壹震，很快應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