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大考

　　柳雨時在夾縫中求生存，苦苦掙紮十余年，其察言觀色的本事，不在殷勤之下。石右任少年得誌，混跡官場十余年也是壹帆風順，卻還沒學會那些官場油條那種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他的種種心思，早被柳雨時窺破。
　　柳雨時心中壹片淒冷抽搐，卻也沒必要在這種地方與他撕破臉皮，她不理石右任，轉而對娘親道：“娘親怎知我在山上住得不舒心？實話說與娘親，我現在的境遇和從前可不壹樣了，修煉所需之道法丹訣，靈藥丹丸樣樣不缺。”
　　石右任見柳雨時說話間看都不看他，那被他強行壓下的火氣，終於抑制不住，壹下子燃了起來，重重地哼了壹聲道：“聽柳表妹這話，莫不是又找到了願意為妳出錢的雙修道侶麽？”
　　他故意在“又”上加重了語氣，連雨時娘都聽出其中那股子刺骨冰寒的貶斥之意，她看了壹眼柳雨時，瞬間便老淚縱橫，默然而泣。
　　若是換做前幾日，柳雨時怕是要用那早就準備好的鋒刃匕首刺破自己的胸膛了，此時的她卻宛如紮根於泥土的浮萍，有了壹種踏實的感覺。
　　柳雨時好像面對壹個陌生人般地看著石右任道：“我找誰做道侶與石表哥沒有關系，我在花貍峰修道所需也用不著表哥操心。”
　　柳雨時身子單薄，說這話時面含薄怒，整個人便如柳葉隨風，別有壹番惹人憐愛之味道。石右任看得呆了壹下，想要拂袖而去又有些舍不得，作為尚未開脈的凡人，從倉山郡城來花貍峰壹趟著實不易，雖有良駒代步並有築基高手隨行護衛，這壹趟也走了大半個月。石右任嘆口氣道：“雨時必是誤會我了，我勸妳去到郡城，真是壹片好心。別的不說，我在郡城的修士山莊為妳置辦壹處宅院，也好過妳這與這百十人混居壹處。”
　　柳雨時正色道：“怪我沒有與石表哥說清楚，我在這修士大樓也是暫時而已。我前幾日已經被廉貞殷長老特招加入了他的老祖辦公室，殷長老說了，將來會給我在寒潭邊上置辦壹處宅院呢。”
　　雨時娘雖然不知道老祖辦公室是個啥，但既然帶了“老祖”二字，說不定就是做了服侍老祖的身邊人。她知道廉貞長老來頭不小，聽說柳雨時被其賞識，心中既喜且憂：倘若女兒真的如那石右任所說，依附了宗門中位高權重的長老，不知能否在這殷長老身前掙得壹個正式的名分？
　　雨時娘忍不住旁敲側擊道：“妳說的那個寒潭能有修士山莊好？妳右任哥可是能在修士山莊為妳搞到壹幢府院的。”
　　柳雨時不想接這個話頭，石右任卻很想在她面前炫耀壹番，忙接了雨時娘的話頭道：“倉山郡城乃是大倉山龍脈所在，修士山莊更是蒼龍結穴之眼，其中靈氣之充沛豐盈，可供金丹老祖直抵元嬰之境。這花貍峰不過是萬獸谷的壹支別院，我壹路上山，看其山勢來龍，雖也結穴，卻不是主龍所在。縱有靈氣，也不及倉山郡城那般純正磅礴。”
　　柳雨時聽他侃侃而談的壹番大話，忍不住冷笑道：“我以為石表哥壹心只讀聖賢書，沒想到石表哥對這尋龍點穴的堪輿地理之學也頗有心得呢。可我就想不明白了，石表哥尚未開脈，如何能夠感知靈氣之稀薄濃郁，又憑什麽斷定寒潭之靈氣不如修士山莊純正？”
　　石右任見柳雨時滿臉不服氣地揚起小臉兒，壹副拼命維護那個什麽主任的模樣，心中不屑：這個小表妹說到底還是個頭發長，見識短的女流之輩，被那個什麽主任壹番花言巧語就死心塌地地為他說話。她卻不仔細想想，那個姓殷的若是真心待她，為何不將她留在身邊，反而打發她到這種修士混居之處？那姓殷的分明就是個偷香竊玉的小人，占了便宜卻抹嘴就溜，只有柳雨時這等傻娘們才會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上而不自知。
　　石右任幾人從郡城出發之時，就曾聽說過花貍峰的笑話，都說花貍峰老祖被個血脈低賤的蠻荒賤種，用花言巧語蒙了心，竟然將其納為心腹。今日聽柳雨時的語氣，那姓殷的竟然被擢升為廉貞長老了嗎？石右任心中冷笑，可憐柳雨時對人家壹片癡情，說不定人家早成了花貍老祖的入幕之賓呢。
　　雨時娘見兩人沒說兩句便又僵在那裏，忙出來替石右任來打圓場道：“若我說，靈氣好壞還在其次。那殷主任畢竟是個外人，便是再器重妳，也得咱們用心巴結才行。右任是妳的表哥，放著郡城的清閑日子不過，千裏迢迢上山尋妳，難道還會害妳不成？”
　　柳雨時幽幽嘆了口氣，朝石右任賠禮道：“雨時如今心無旁騖，壹心向道，在哪裏修行也是壹樣，怕是要辜負石頭哥的壹番好意了。”
　　石右任見她終於又叫回自己“石頭哥”，心頭壹軟，直言不諱道：“雨時自幼上山修行，心性單純，於人心險惡少有了解。妳既然還認我這石頭哥，我只想聽壹句實話，妳不想隨我下山，到底是舍不得花貍峰，還是舍不得那殷長老的器重？”
　　見柳雨時沈默不語，石右任長嘆壹聲道：“妳可知妳那殷長老在外間的風評如何？他搞的那個什麽老祖辦，已經成了郡城修士茶余飯後的笑話，連帶著妳們老祖都因為他丟盡了顏面啊！”
　　柳雨時聽他說來說去，無非是認定她與殷勤關系曖昧，臉色壹寒，正準備說幾句狠話，讓他幹脆死心下山算了，卻被壹陣悠揚的鐘聲打斷了。就聽那通傳修士站在樓口處大聲喝道：“外門的小子們，都給我聽好了，剛才是山門大考最後壹次點鐘。距離大考還有半個時辰，還窩在屋裏磨蹭的，趕緊給我滾去藏經閣。”
　　柳雨時正想找個機會抽身，忙借著這機會朝娘親道：“妳們來的不巧，今天正是我花貍峰山門大考的日子。不如我去找通傳師兄問下，先安頓妳們在修士大樓的客房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