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彭城郡公

　　“轟！轟！轟！”
　　校場內只有壹個人的身形在飛舞奔行，連環擊出的錘影在場內幻化出壹片金色的幻象。
　　矮壯敦實的漢子飛身躍起，手中壹對葫蘆金瓜錘瘋狂的在空中盤旋連環擊出，在空氣中發出淒厲的嘯叫。
　　漢子最終在長身而出時，狠命擲出，擊中三是不外的壹個土包，葫蘆金瓜錘紮在土包上，激起壹陣黃塵，土包晃動了壹陣，終於坍塌下來。
　　身體落地，矮壯漢子盤腿而坐，調勻氣息，好壹陣後才慢慢起身，早有親衛過來替他低過汗巾，擦拭了壹把，矮壯漢子這才丟開汗巾，徑直向場外走去，“通知朱密和金忠他們過來。”
　　廳堂裏氣氛凝重，誰都知道節度使大人今日將決定未來泰寧軍的未來。
　　“五郎，金忠，我意已決，回師濟州！”
　　朱茂並非優柔寡斷之人，壹旦作出決定就不會再更改。
　　先前之所以躊躇，也的確是考慮到茲事體大，對於麾下四軍來說，也是壹個艱難的抉擇，但擺在面前的現實困難已經由不得他們再拖下去了。
　　糧食僅能維系兩到三個月，而且還只能是節省著吃，而看今年的天象氣候，秋糧無收基本上又是鐵板釘釘的事情，泰寧軍是真撐不下去了。
　　既然淮右開出了合適的條件，朱茂覺得自己沒有理由不接受。
　　對於淮右希望他歸附的建議，朱茂暫時沒有考慮。
　　面子上擱不下只是壹方面，關鍵在於淮右體制格局讓朱茂有些難以接受。
　　壹旦歸附淮右，那麽自己這完整的四個軍就得要納入淮右體系進行整編，按照淮右來使的提法，中層軍官都會陸續進入學堂進行輪訓。
　　毫無疑問這是壹種清洗，而緊接著來的就是摻沙子交換任職，廬州或者壽州的軍官來自己這幾個軍中任職，而自己的兄弟則要到淮右其他軍中任職。
　　這壹手江烽倒是玩得很順溜，不過效果也是很好，否則江烽這個毛頭小子如何能掌握偌大的淮右軍？換了自己也壹樣這麽幹。
　　“二兄，我們回師濟州，淮右提供多少錢糧？日後我們與淮右的關系如何定位？”
　　滿臉濃須的高大漢子是朱茂的堂弟朱密，也壹直是朱茂最親密的助手。
　　他原本是比較傾向於投入淮右的，因為他意識到以泰寧軍內部對民政事務的短板，就算是泰寧軍去了濟州站穩腳跟，恐怕也難以在這個亂世中生存下去了。
　　堂兄不願意歸附淮右也讓他無可奈何，他不可能丟下堂兄投入淮右軍中，只能跟隨堂兄而去。
　　但他需要搞明白，日後怎麽來和淮右相處。
　　沒有淮右的支持，朱茂很難在濟州打開局面。
　　要知道朱氏已經離開濟州十年了，要說濟州士紳固然對大梁沒有多少好感，但是朱氏壹族在濟州的影響力也壹樣隨著時間的推移在不斷消退。
　　現在回去，究竟會有多少士紳支持堂兄，朱密也沒有多少底。
　　只是現在沒底也得回去，堂兄決定了的事情，沒有人能改變。
　　“淮右答應提供我們壹萬人三個月的糧食，屆時從淮南運來，在宿城交割，如果到明年夏糧收獲的時候仍然不敷使用，淮右還會提供三個月的糧食。”朱茂言簡意賅。
　　朱密點點頭，這也說得過去，濟州有濟水流過，水利灌渠都還行，如果沒有兵災洪災，日子應該過得去，有六個月的糧食支撐，應該沒有太大問題。
　　現在對於壹支軍隊的生存，最重要的就是糧食，江烽霸住了淮南糧倉，這就是他的底氣。
　　兗州其實情況也不錯，但是這麽些年來泰寧軍太沈迷於打仗，忽略了地方建設，以至於壹旦遭遇大旱，便無力支應了。
　　“在宿城交割？巨野賊猖獗……”高金忠忍不住皺起眉頭。
　　“哼，淮右大概也是要對巨野賊動手吧，沒準兒也要咱們配合，看情況吧。”朱密淡淡的道：“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那我們什麽時候走？”高金忠不再多問，只要有糧食壹切都好說，也不怕淮右毀諾，大不了重新殺回來，左右也就是打仗。
　　“要看淮右的安排，他們估計就是壹二十日內吧。”朱茂仰起頭，似乎有些感慨，然後目光重新堅定起來，“這壹次回濟州算是咱們涅槃重生，置之死地而後生，若是仍然無法，那便是某失德，上蒼都要拋棄某了，某也就無法可說了。”
　　……
　　景泰五年七月十九，大梁崇政院判官李鶴與淮右節度使衙推王邈簽訂了協議，協議規定，梁軍和尚雲溪部退出徐州，大梁與淮右維系原有的良好關系，淮右將向尚雲溪部提供二十萬貫錢銀。
　　當然，這些錢銀亦可以糧食來折抵，淮右將於三個月內將這些錢銀或者折抵的糧食運抵宋州。
　　七月廿三，來自朝廷的詔書正式廢除感化軍節度使壹職，轉而任命淮右節度使江烽兼任武寧節度使，節制徐泗海三州，同時還正式賜封江烽為彭城郡公。
　　武寧節度使也是壹個屢存屢廢的頭銜，中唐就曾多次立廢，時家確立了感化軍的地位確立之後，武寧便不復存在，但這壹次又被朝廷給拎了出來。
　　潁亳二州被沒有理由的劃分了出去，江烽不用多想這肯定是在時酆向朝廷辭任感化軍節度使之後蔡州緊急公關的結果，而潁亳二州實質上受蔡州袁氏的控制大概也是讓朝廷最終做出這個決定的原因之壹。
　　對於淮右節度使，朝廷便沒有正式明確淮右的節制之地，因為淮右是壹個比較大的範圍，而當時淮右大部分範圍都屬於楊吳控制下，但這壹次武寧節度使節制之地便明確了徐泗海三州，還好，把海州仍然明確歸屬於武寧，這也意味著平盧軍奪取海州在道義上是非法的。
　　七月廿六，梁軍和尚雲溪部正式撤出了徐州，經蕭縣向宋州境內撤退，預計將會從宋州經楚丘、濟陰（曹州州治）北上濮州，再從濮州奔赴濟州，其間尚雲溪將赴汴京，覲見梁王殿下。
　　八月初三，俞明真在徐州宣布易幟，正式歸附淮右；八月初八，兗北二縣駐軍宣布易幟，歸附於淮右；八月初九，兗州南部三縣及其平陸泰寧軍宣布易幟，壹時間風雲震蕩。
　　八月十壹，駐紮在瑕丘的朱茂四軍突然啟程北上，三日之內便抵達宿城，然後迅即進入濟州。
　　八月十五，克平陰，八月十八，克濟州州治盧縣，八月二十，東阿歸附，八月二十二，占陽谷，二十五，長清歸附，整個濟州落入朱茂手中。
　　只不過那個時候的大梁已經無暇顧及濟州壹隅了，因為沙陀人大舉入侵了。
　　……
　　“黨項人引馬渭河，朝廷還有心思來玩分而治之這壹手？”江烽哂笑著將詔書放在壹邊，“既然朝廷有意將潁亳二州交給袁家，那就請袁家出兵助朝廷打黨項人去吧，對了南陽劉氏不也是現在接管了光州麽？都有所得，他們理所應當的出錢出力吧？”
　　坐在對面的薛通也是有些尷尬，他當然清楚潁亳二州去留袁家的原委，但這種事情不足為外人道，只是這壹次朝廷遣他來徐州，也就是要摸壹摸眼前這位奇跡般崛起的新任彭城郡公的底。
　　沒有安排與江烽交好的尉遲無病來，壹方面是因為尉遲無病身體抱恙，身體欠佳，另壹方面樞密院使徐默也擔心尉遲無病由於私人感情難以理性判斷江烽所代表的淮右未來走向，所以才讓自己前來。
　　“二郎，此言差矣。”對江烽，哪怕是現在江烽已經賜封彭城郡公，薛通仍然可以托大稱壹聲二郎，“朝廷也有朝廷的難處，妳也是去過長安的，應該知曉現在朝廷的艱辛，有些事情不宜深究。”
　　長安九卿世家，本來就是壹團烏七八糟扯不清的爛泥塘，薛家和尉遲家都是其中壹員，能讓薛家這麽說，也不易了。
　　“薛公，某知道朝廷難處，也不打算深究什麽，畢竟這個世道就是這樣，現在袁家占據了潁亳二州，朝廷要讓他退出來，他們也不可能答應，若是現在淮右有這份力量收回潁亳，想必朝廷也不吝給江某壹個感化軍節度使節制潁亳徐泗海五州了，淮右做不到，那也怨不得人。”
　　江烽這壹番話也是相當的通情達理，讓薛通都是大為驚訝。
　　妳沒占著潁亳，給妳名分也沒有多大意義，妳要真能從袁家手裏搶回潁亳二州，朝廷也就會認可妳的行為，這個世道就是如此。
　　“如此，二郎下壹步有何打算？”薛通小心翼翼的問道。
　　“沒太多打算，娶妻，納妾，生子，噢，這大概是我現在最該幹的事情了吧。”江烽苦笑，這也是自己賜封彭城郡公之後壹幫下屬集體上書的第壹條，強烈要求自己趕緊娶妻納妾生子，“當然海州事宜也需要處理。”
　　“哦，二郎，海州事宜妳打算如何處置？”朝廷沒有認可平盧軍占領海州，對於河朔平盧，朝廷也鞭長莫及，影響力甚微，薛通也只是順口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