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四十七章 見面

　　談判驟然加快。
　　在淮右第壹軍表現出了強悍的氣勢之後，雖然李昪方面看不出太大變化，但是所有人都清楚他們的心態已經有了壹些觸動。
　　關於楊溥將吳王之位禪讓給李昪之事也已經達成了壹致意見，而楊溥壹族將赴長安定居壹事也還在討論中，但基本原則也確定了下來。
　　而江烽提出的所謂保證壹事因為楊溥壹族將赴長安，但安全亦要得到保證，楊溥保證不會在長安針對李昪再有不利之舉，包括言論和行動，而李昪方面也基本同意將和州交由朝廷來人治理，雙方均不在和州駐軍。
　　李昪拒絕了滁州的保證要求，江烽也不為己甚。
　　滁州對於確保楚揚二州的西面安全非常重要，這壹點李昪壹方還是看得很準，所以態度強硬。
　　隨著雙方就協議談判推進，達成壹致的可能性越來越大，廬州城內的氣氛也逐漸緩和了下來。
　　楊溥壹方似乎也意識到了局勢的不可逆轉，更關註於他們能帶走哪些東西到關中去。
　　在這壹點上江烽和李昪都沒有太糾結，楊氏壹族在廬州的留存豐厚，加上在江都的資產，完全可供楊氏壹族生活優裕三世無憂。
　　但壹些具體的細節問題仍然很棘手，比如楊氏壹族遺留下來的大臣、將領，還有軍隊。
　　這對於江烽李昪雙方來都是壹個極其燙手的麻煩。
　　這些大臣、將領都是忠於楊溥的，現在楊氏壹族在吳地的統治壽終正寢，甚至楊氏壹族也都要搬遷到長安居住，但他們卻不可能也不願意背井離鄉隨其搬到長安，尤其是他們許多都還是吳地大族。
　　這個時候投效李昪壹方無疑有些晚了，即便是李昪接受，也難以獲得重用，而要他們投效江烽，卻又是李昪難以接受的。
　　至於軍隊的問題相比之下倒是比較好解決，僅存不到壹萬的德勝軍和忠正軍殘軍，唯壹的去向就是解散解甲歸田，也有少數職業軍士，則去向自由，既可以選擇加入鎮海軍和東海軍，亦可加入淮右軍。
　　楊溥的德勝軍和忠正軍中亦是不乏名臣武將，像周望，只不過此人已經明確表態將會隨楊溥去長安，倒是讓淮右方頗為遺憾，也讓李昪那邊松了壹口大氣。
　　還有像嚴序，選擇了回和州老家歸隱，這也讓李昪方面放心不少。
　　至於另外壹名大將柴永則在楊溥選擇投降時獨自壹人破城而出，不知所終。
　　禪讓儀式簡單而快捷，但是李昪方面依然堅持按照既定儀軌來進行，士紳官員盡皆參加，只是那份壓抑不住的淒涼和落寞，讓人心中惻然。
　　江烽沒有參加，托病。
　　這讓李昪壹方憤怒欲狂，但是卻又無可奈何，很顯然他們不可能因為這個原因而撕毀即將達成的協議，這份協議對雙方都有好處。
　　坐在花廳中，江烽悠閑地抿了壹口茶盞中的茶水，漫不經心的道：“沒什麽大不了，就算是李昪想要不理智，徐玠和許文稹他們都會制止他的。”
　　“君上回避，是否有其他深意？”陳蔚猶豫了壹下問道。
　　“嗯，起碼可以贏得廬州士紳的壹些好感吧，雖然我對他們的好感並不太在意。”江烽壹臉無所謂，“我們和李昪那邊永遠不可能成為盟友，所以也就無所謂了，他們現在也不可能對我們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威脅。”
　　似乎是接受了江烽的說辭，陳蔚回到正題：“如果順利，恐怕李昪那邊三天後就要開始撤軍了，估計蟻賊在海州那邊搞出的事情不小，李昪那邊有些著急。”
　　“他不擔心楊溥壹族就留在廬州？或者被我送到澮州？”江烽哂笑道。
　　“君上，李昪需要的就是壹個儀式，至於現在楊溥留在我們手裏，反而是我們的累贅了，他很清楚我們壹樣不希望楊溥留在淮右這邊。”陳蔚苦笑：“廬州的麻煩恐怕比我們想象的更大，屬下摸了壹下底，本州的士紳大族勢力很大，尤其是被楊氏驕縱養成，估摸著日後誰來擔任這個刺史都會相當棘手。”
　　江烽臉色漸漸冷了下來，這是接掌廬濠二州之後所要面臨的最大問題。
　　如果繼續放任如此，那麽廬州對江烽來說就毫無意義了，廬州地廣人多，但是良田沃土皆被以楊氏為主的豪紳大戶掌握，糧食也被這些大糧戶控制，要實現江烽未來的目標，不采取壹些特殊手段不行。
　　“子良，某有考量。”江烽哼了壹聲，“我拿下廬州不是來當善人的，如果有些人以為我比李昪更好糊弄，那他們可能很快就會改變看法。當然，我不想做壹些傷害感情的事情，但也得請他們尊重我的意願，壽州應該是壹個很好的榜樣，如果他們選擇性的閉目塞聰，那可能就只有讓殘酷的現實來教育他們了。”
　　江烽的語氣很輕松，但牙縫中似乎卻總有絲絲血腥氣息擠壓出來，讓陳蔚都下意識的覺得脊背上有幾分幽幽的寒意，“君上，廬州和壽州恐怕還有些不同……”
　　“不，子良，妳無須為他們辯解什麽，如果真有什麽不同，我覺得就是他們比梅田鄭三姓更不識時務。”江烽微笑道。
　　微笑中的冷酷之色讓陳蔚壹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江烽本來還想說點兒什麽的，這個時候花廳外卻傳來衛士的通報：“主公，門外有人求見。”
　　“不見。”江烽淡漠的回答道。
　　沒有提前通報，他根本就不想見任何人。
　　“是。”
　　衛士立即退了下去，但是很快就又回來：“主公，她自稱是靜小姐的朋友，和靜小姐很熟悉，另外那男的自稱是德化王楊潯。”
　　“靜娘的朋友？楊潯？”江烽有些詫異，許靜的朋友怎麽會在這裏？而且這個楊潯他也知曉，楊溥的弟弟，壹個據說喜好附庸風雅吟詩作畫的文人騷客。
　　想了想，江烽猶豫了壹下，最終還是應允：“那妳請他們進來吧。”
　　“君上，那屬下先行……”
　　“不用，子良，正好陪著某見壹見，我也不知道對方是何來意。”
　　……
　　楊潯夫婦兩人上門也是迫不得已。
　　雖然尚未正式敲定，但是楊氏壹族離開廬州前往長安壹事卻是基本上定了下來。
　　楊溥對此事並不抵觸，對於他來說，只要脫離李昪的威脅，那就壹切安好。
　　當身邊的武將大臣壹個個消失，軍隊即將解散不屬於自己，楊溥才感覺到恐懼，以後自己壹大家人就會在沒有任何護衛的情況下生活，也就是說，李昪如果想要自己的命，那麽只需要派出幾個武道強者，刺殺自己並不是難事。
　　即便是有周望在自己身畔，也還會有數十名親衛跟隨自己，但是壹旦到了長安，那種人生地不熟的環境下，指望朝廷能為自己的安全盡多少心，本身也就不現實。
　　但楊溥還是希望盡可能離開廬州，因為他留在廬州，危險性會更高。
　　如果自己留在廬州，不僅是李昪，甚至可能江烽都壹樣會其二心。
　　有足夠多的資產，長安好歹也還是京城，還有自己留在長安，對淮南這邊的影響力不會那麽大，也許李昪的殺心就不會那麽濃，這是楊溥的想法。
　　再說了，還有和州這個保證，壹旦自己有事，朝廷，或者代表朝廷的淮右，就要收回和州。
　　楊溥都不知道這個保證就是保證自己的安全，還是會給自己帶來的更大的危險。
　　這種情況下也許李昪的威脅暫時消退了，但對於淮右呢？殺了自己，便有借口收回和州，如此的算盤，誰不會打？
　　思前想後，楊溥還是覺得自己盡早離開廬州赴京更穩妥。
　　但對於楊潯、楊澈，尤其是楊潯來說，感覺就不壹樣了。
　　楊潯長期在廬州和江都之間來往居住，雖說在江都呆的時間多壹些，但是廬州卻是楊氏的老巢，這裏壹山壹水，壹草壹木楊潯都十分熟悉，而要讓他去數千裏之外的關中，無論是在氣候還是飲食上，格外講究的他都覺得無法適應。
　　但是他卻不敢違抗。
　　所以想來想去，還是只能把主意打到江烽頭上來。
　　自己不是王兄，重要性也遠不及王兄，興許能網開壹面，讓自己留在廬州呢？江都他是不敢去的。
　　怎麽來達到這個目的，李昪那邊無法，只能從江烽這裏想辦法。
　　李昪大軍即將東返，真正決定自家命運的還是江烽，只要把江烽這裏說通，楊潯就不相信李昪會因為自己留在了廬州而與淮右重啟戰端。
　　楊潯和江烽素無交道，怎麽來求得江烽的理解支持，就只能依靠妻子這邊這層不太靠譜的淵源關系了。
　　“見過宣撫使大人。”看見已經迎到花廳門口的青年男子，楊潯就已經猜測到這個氣宇軒昂的青年就應該是傳說中的江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