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壹章 傳聞

　　安暖不和劉長安說話，高德威更是不會主動找人說話的性子，劉長安也不會覺得無聊，拿著壹本現代文閱讀理解習題集做了起來。
　　古代文學有古代文學的優雅與美感，現代文學也有其與時俱進的時代特點和閱讀樂趣，劉長安倒是覺得自己對現代文學的涉獵太少，文人這種東西，反正哪個時代都不缺，基數多了，誕生的作品中精華之作的數量也相對較多。
　　趁著劉長安似乎在聚精會神地學習，安暖再仔仔細細地翻了翻劉長安和媽媽之間的聊天記錄。
　　安暖的媽媽根本不知道劉長安的真實年齡，竟然把劉長安當成了壹個三四十歲的中年男人……只是看聊天的內容和語氣，也沒有辦法把壹個聊天中屢屢提起李玲玉，蔡國慶，毛寧，楊鈺瑩，甚至還會扯壹些八九十年代關於雞血療法，甩手療法，信息鍋，宇宙能量，氣功增產，氣功預測地震治癌的亂七八糟的見聞的人，和壹個高中生聯系起來。
　　要不要告訴媽媽？安暖有些猶豫，真要讓媽媽知道，她聊的很開心的對象其實只是女兒的同桌，而這個同桌也知道媽媽只是假扮小女生，只怕媽媽會羞憤不已，指不定要來到學校來找劉長安不可。
　　還是高考後再說吧，反正劉長安也不是每天都和媽媽聊，時不時地閑扯壹段而已。
　　上課了，安暖有些心不在焉，窗外的陽光和樹影壹起落了進來，疏疏落落的，老教室裏的墻壁和地面總是有著臟兮兮的感覺，和電視劇裏那些窗明幾凈，幹凈的好像剛剛粉刷過的教室完全不壹樣，但是此時此刻安暖有壹種更真實的感覺，生活大概就是如此現實，沒有那麽多清新的曖昧，暖暖的羞澀，高中三年就要結束了，少女有些憂愁地想著，還沒談過戀愛呢。
　　總覺得大學的戀愛有些太現實，缺少了初中高中那種更生澀清新的感覺，安暖瞅了壹眼旁邊的劉長安，莫名有些憂愁。
　　“還妳！”安暖把手機重重地拍在劉長安的書上。
　　劉長安把手機從書桌上拿了下來，放進了課桌裏，學校對於學生在學校使用手機管的嚴格，但是現在也放松了不少。
　　語文課代表把上周語文考試的試卷發了下來，安暖看了壹下自己的分數，還算滿意，連忙又瞅了壹下劉長安，分數比自己低了壹點點，看著他翻過卷面，閱讀理解題那裏壹大把的×，還留了老師的壹句評語：不要隨意發揮！
　　安暖不禁幸災樂禍的嘲諷起來，“嘻嘻，看妳那麽喜歡做閱讀理解題，好像沒什麽用。”
　　“妳聽說過屠龍術嗎？”劉長安合上試卷問道。
　　安暖長長的睫毛眨動著，點了點頭，“朱泙漫學屠龍於支離益，單千金之家，三年技成，而無所用其巧。”
　　“屠龍術並非無所用其巧，我們也可以用它來形容學習某項能力的重要性。”劉長安指了指那些閱讀理解題，“這就是屠龍術。”
　　“妳要說政治經濟學是屠龍術，我還能夠理解，畢竟其實是日常生活裏用不上的東西。這閱讀理解妳也太扯了。”從七年級到高中都有的閱讀理解題，是安暖感覺最無聊最莫名其妙的。
　　“前壹陣子我看新聞，關於宣傳部工作的會議，有人說西方不是不會做群眾工作，而是很會做。這體現在哪裏呢？例如我們隨便找壹個美國人或者西歐普通人，他們都知道民主和自由，都說我們國家獨裁專制，但是民主和自由的概念，我們的政體根本，他們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妳和他們辯論，他們只會翻來覆去說民主自由獨裁專政。”劉長安頓了壹頓，“因為他們不擅長做閱讀理解題。”
　　安暖忍不住笑出聲，這都哪根哪啊，想想劉長安和媽媽聊天，這人果然是能閑扯。
　　“閱讀理解題的設計，真正讓妳學習的是，去思考作者為什麽寫這篇文章，他的動機是什麽，他的生活環境，他的家庭，他的幼年經歷是否造成了他這篇文章裏表達的東西夾帶了這些影響。他的某些詞句和渲染，是否是在引導妳的情緒。作者寫這篇文章的時事背景，他是否想通過這篇文章達成什麽目的，受眾是什麽群體，他又是否是為某個利益集團呼喊？”劉長安指著那些看似死板而莫名其妙的閱讀理解題說道，“如果每個人都能夠掌握和學以致用，妳說某些組織或者反動份子要通過媒體的聲音洗腦，是不是特別困難？這種東西是不是屠龍術？”
　　安暖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做了這麽多年閱讀理解題，她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我和妳媽媽微信聊天的時候，她經常轉發壹些朋友圈的文章。妳想想看，如果妳掌握了閱讀理解的種種方法，那些傳播和試圖洗腦的文章，怎麽能影響到妳？西方媒體為什麽話語權特別大？因為他們的讀者，不擅長做閱讀理解題，太多人不懂得分析作者的立場，語言環境，寫作動機了。”劉長安十分遺憾地說道，“可惜，我們空有從小教導的屠龍術，卻沒有多少人以為有用，沒有能夠學以致用，看到壹些謠言，壹些洗腦文，還會自以為是的恍然大悟，產生原來如此的感慨。”
　　“妳還和我媽媽在微信上聊天！”安暖抓住了重點，不可思議地瞪著劉長安。
　　劉長安動作很小心地把手機換了個褲兜，然後擡腿壓住。
　　“手機給我！”安暖只能瞪眼，因為他的褲兜在前面，靠近雙腿之間的位置，而且自己還要探身彎腰過去才能搶到，動作太大了。
　　“隱私權妳懂不懂？”劉長安不肯，看著她的眼睛瞄來瞄去，躍躍欲試的樣子，指了指旁邊的高德威，“別影響高德威學習。”
　　安暖想了想，回去可以偷看媽媽的手機，既然劉長安不肯暴露她是安暖的同桌，那麽自然不會提醒媽媽，她的女兒可能會回家偷看她的手機。
　　“妳打算回家偷看妳媽的手機？”劉長安懷疑地看著安靜不動的安暖。
　　安暖壹聲不吭。
　　放學後，班上的同學白茴來邀請安暖和劉長安壹起去KTV唱歌。
　　“就是班上的小聚會。”白茴是組織者，“剛好明天有壹天假，住宿生也可以離校，但是大部分要回家，壹起去的不到二十個人，定個大包廂就可以了。”
　　“高德威，妳去嗎？”安暖隔著劉長安問高德威。
　　“不去了，我晚上約了劉老師補課。劉老師說有些細節可以和我講壹講，我做了筆記後天再帶給妳們。”高德威搖了搖頭，劉老師是他家的壹個親戚，也不教高德威他們班，但每個老師對於高考，多多少少都有壹些自己的私貨可以傳授。
　　“好，註意安全。”劉長安對高德威說道，高德威是那種走路的時候，腦子裏都在想著解題的好學生。
　　“我去不了，我媽不讓我晚上出門。”安暖遺憾地說道，“八點之前不回家就要遭殃。”
　　說完，安暖看著劉長安，自己不去，高德威也不去，他要去的話，是不是顯得不合適？
　　“我沒事。”劉長安對白茴說道。
　　白茴給了劉長安壹個漂亮的笑容，然後去找別的同學了。
　　“傳聞妳喜歡白茴，看來是真的。”安暖若無其事地說道。
　　“傳聞妳喜歡陳昌秀，看來也是真的。”劉長安笑著說道。
　　安暖感覺要被劉長安氣死了，其實大家雖然是同學，但是壹個班級裏總有些人關系好壹些，總有些人關系差壹些，安暖和白茴談不上關系很差很僵硬，但是總不至於能玩到壹塊去。
　　高壹的時候，安暖因為初中就在附中小有名氣，在班上當然是最引人矚目的女孩子，而白茴卻是那種比較活潑，熱衷交際的類型，和很多同學都能壹起玩，班上學校裏大大小小的活動，她都喜歡組織或者參加，或者因為女孩子之間隱隱約約的競爭和較勁，白茴和安暖這兩個班上最漂亮而顯眼的女孩子，自始至終沒有太多交際。
　　安暖記得高壹的時候劉長安有些沈默寡言，有壹次劉長安甚至因為看著白茴出神，而從樓梯上摔了下去，心裏就有些感慨，妳呆頭呆腦的，白茴怎麽會喜歡妳這種類型的呢？
　　現在的劉長安當然不再是呆頭呆腦的了，白茴還是不大可能會喜歡劉長安，安暖很替劉長安遺憾地想著，因為白茴可是那種很物質很現實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