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二章 分成陷阱

　　五夜這急著要立刻就去弄合同，顧飛倒不以為意，畢竟有夜長夢多這話，他可以理解五夜壹單大生意談下來後那種迫不及待的心情。雷厲風行地立即去做合同，也是體現對這單生意的重視和誠意嘛！
　　顧飛覺得有些不對的地方，是之前的談判雙方扯來扯去，各執己見，到最後也是誰都沒有讓步。但到顧飛提出了“分成”這種協議方式時，壹切卻又出奇的順利。三成兩成，隨便還了下價就應了。顧飛可不覺得自己揮劍威脅真能有什麽用，遊戲而已，死就死了，在這幫人眼裏哪裏比得上利益重要？
　　更重要的是，在自己剛剛提出分成協議時，對方三人，尤其是那邊的傲皇和雜草，都閃過了壹絲詫異的神色，雖然壹閃即逝，但哪裏逃得過顧飛這雙銳眼？
　　這有什麽可詫異的，在當時那種情況下，對方咬著這買賣的風險問題不肯松口，那麽分成協議來共同承擔風險自然是最好的辦法。對方不提這種方案顧飛可以理解，畢竟大家合作的目的是為了把生意做成，而不是為了去玩風險。分成還是兩千萬，都是要付錢，所以對方寧可壓著那兩百萬的惡心開價不松口。
　　只是，他們不出這主意，自己提出來，這不值得詫異吧？難道自己在他們眼中是這麽沒腦子的人？
　　顧飛當時心裏有點小犯嘀咕，只是五夜話接得很快，也就未及多想。這會壹切談妥，想到五夜之前的忽悠，聽到分成時壹閃而過的詫異，再到之後毫不拖泥帶水的利落，急著下線去擬合同的迫切，把這壹切種種聯系到壹起，顧飛意識到：這個分成協議恐怕有什麽問題，自己和百世經綸在遊戲這攤渾水裏實在是涉世未深，別是著了什麽道了吧？
　　而且方案是自己提的，賣身的卻是百世經綸，顧飛更是不敢大意，看五夜那裏已經和百世經綸約定壹會線下聯系的事宜，合同這玩意本就是個經常暗藏陷阱的東西，顧飛越想越覺得不對，當即湊上去道：“合同出來咱再看看，沒問題的話再說。”
　　他們學武之人是極重承諾的，合同這種東西其實只是對對方的約束，對於他們來說，壹句口頭的承諾就足以約束自己。當然，平時壹些無關痛癢的玩笑話不能歸於此類。
　　所以此時顧飛跳出來說的這句話，旁人聽來覺得再正常不過，但對於百世經綸就太重要了。不事先把“有問題可以不簽”這話點明，百世經綸很有可能即使發現問題，卻也因為遊戲中已經和人談好點頭，硬著頭皮簽下去任人剝削。這點五夜這種在商言商的家夥肯定是理解不了的。
　　所以這話五夜聽了不覺得有什麽，笑笑道：“這個當然。”而百世經綸聽這話就大有味道了，會把這話說出來，對他們而言那就是已經有了反悔的意思，所以百世經綸很有些不解地望了顧飛壹眼。
　　“那就辛苦五夜兄弟妳了，我們也再找朋友了解壹點這方面合作的細節。”顧飛壹邊說著這話，壹邊死死註意著五夜的表情。
　　五夜皮笑肉不笑了壹下後道：“好的，再聯系。”
　　“那我們先告辭了。”顧飛說。
　　“我也要下線去擬合同了，正好送兩位出門。”五夜也起身。
　　“客氣客氣！！”兩人這麽互相說著客氣話，壹起出了英奇烤肉坊。五夜領著傲皇和雜草兩個，顧飛和百世經綸，壹左壹右道別離去。
　　五夜三人剛壹離開第四街，五夜立刻開口：“這個家夥好像有所察覺。”
　　傲皇立刻接口：“不會吧？那個主意是他自己出的啊，他怎麽又會懷疑起來？”
　　“不知道，我就是有這種感覺。先不下線了，我就在遊戲裏趕緊擬份合同給他們看，看來這事可能還有得扯呢！”五夜說著，“雜草，妳找人暗中盯壹下他們倆，看看他們要搞什麽動作。”
　　“嗯！”雜草點頭。在遊戲這個環境裏，工作室做生意的手段和生活裏的正規公司畢竟還是有所不同，像打劫爆裝備這種買賣，英奇這樣的工作室表面上是強力譴責，但背地裏卻也是暗中染指著這灰色產業。在遊戲這個本就沒有健全法制和規則的社會，骯臟灰暗的東西甚至比現實裏還要多，尤其是沾染到真實利益的這種群體。
　　離開了第四街的百世經綸，也正在向顧飛問道：“怎麽了？這事還有什麽不對嗎？”
　　“不知道。”顧飛皺眉，“我就是擔心，妳說這事其實咱倆都不懂的，被人騙了怎麽辦？”
　　“會嗎？我覺得那個五夜挺不錯呀！說話都挺在理的。”
　　“幼稚，相當的幼稚，他要是連這點口頭表達能力都沒有，哪有資格來談金額上億的買賣？六大主城的總監，看來在工作室裏這個職位挺不低了。”顧飛說。
　　“那現在我們怎麽弄啊？遊戲裏的事也不懂，早知道叫上佑哥壹起好了。”百世經綸對佑哥還是十分仰慕的，佑哥也能有個這樣的高手粉絲也實在不容易。
　　“現在問也不遲嘛！”顧飛說著就發消息出去了。
　　顧飛和百世經綸當然不是那麽不厚道的人，他們要去和工作室談談合作的事宜，這事壹早就和公子精英團和劍南悠他們招呼了壹聲。公子精英團他們倒無所謂，現在壹人都已進帳幾十萬金幣，挺知足，畢竟他們又不是想靠這個吃飯。而劍南悠他們就有點不開心了，這顧飛把他們找來，才幹兩次就沒了，這說不過去呀……雖然這兩次的收入已經頂他們之前幹好多次了。
　　不過後來得知要去合作的只是百世經綸，而顧飛還是會留下來和他們繼續搞千裏壹醉工作室，頓時皆大歡喜。更有人在鄙視顧飛的卑鄙，壹邊派百世經綸過去在工作室撈大錢，壹邊又在這帶領人馬和工作室競爭生意，這是端著飯裏的不放同時也把鍋裏的拿下啊，實在是太壞了。
　　劍南悠他們倒真不想跟著工作室去搞什麽大錢，因為他們很清楚，他們並不是顧飛和百世經綸這等技術骨幹，如果也跟著去了工作室，拿到的報酬絕對不能和現在同日而語，所以雖然之後有可能會和強大的工作室成為競爭對手，但小手工作坊自有小手工作坊的活法，八字還沒壹撇呢就開始憂慮的那是佑哥，劍南悠七人眾倒不是這等脾性。更何況這都是幫網遊老骨灰了，這效率練級法還能鼓搗多久，他們其實也壹直在懷疑著。
　　這時顧飛又聯系了這幫人，給他們講了壹下談判的事宜。壹聽這合作談到的巨大利益，眾人都嚇壹大跳。劍南悠此刻都覺得，人家有這麽大壹筆可賺的單子在手裏，自己還介意人家甩了自己去吃獨食，這實在有點不夠意思，這不是耽誤人家的前程嘛？更何況，人最後也沒甩了自己。
　　顧飛接下來談到了自己提出的分成協議，以及自己最後有點疑心的地方，隨後問道：“高手們，我這實在是不太懂，給點意見。”
　　壹片沈默。
　　“怎麽搞得，平時壹個個不是話都挺多的嗎？”顧飛問。
　　“老兄，妳這幾千萬的大買賣，我們可都沒幹過工作室，壹知半解的，不敢亂說呀！”佑哥說。
　　“撿妳們知道的說唄！”顧飛說。
　　“我來說。”韓家公子道。
　　眾人皆汗。這韓家公子說的話，稱贊永遠只會留給自己，對於別人，只有不說話和沒好話兩種，他這要開口，顯然這英奇工作室是要廢了。
　　劍鬼此時接口道：“妳對工作室了解也不算太多吧？現在是幾千萬的大買賣，妳就別整妳那些推斷了……”
　　“老子的推斷就是事實。”韓家公子說。
　　劍鬼直接沒理，繼續對顧飛道：“千裏，這事有個人妳可以去問，他會比較清楚。”
　　“誰？”
　　“水深。”劍鬼說。
　　“哦！”佑哥這先恍然上了。這會如果不讓佑哥說幾句情報，那佑哥的存在感真的沒法體現了，所以眾人都很識趣地閉了嘴，由得佑哥在那裏道：“水深現在不太清楚，以前好像是職業玩家，而且是工作室裏的那種吧？”
　　劍鬼顯然是和水深頗熟的，笑著道：“工作室他是常混，而且混得很多，三天兩頭的換地，壹點職業操守都沒有。”
　　“哦，這是怎麽回事？”佑哥的八卦之魂又燃了。
　　“那時候工作室好多人都還是線上的玩家兼職，大家網上聯系，現實中互不相識。水深這家夥就利用這壹點，建好多馬甲亂入各家工作室，也不知他怎麽混的，反正好多工作室都被他混到了很高的地位。這工作室之間都是互相競爭的關系，這家夥掌握這麽多家資源當多面間諜，自然越混越開啊！工作室各自當然也有核心QQ群的，那家夥也申請多個賬號各自混入，後來壞就壞在這事上了，有天聊天窗口開太多，喊話喊錯窗口了。妳們就想象壹下，把警察群當作是毒犯群，在裏面吼壹嗓子‘明天條子要來掃貨了，兄弟們把貨都藏嚴實了’，這身份還能不暴露了？”劍鬼道。
　　眾人聽罷嘖嘖稱奇。對於他們這類玩家來說，是十分瞧不起工作室這幫唯利是圖，完全不懂遊戲樂趣的家夥的。劍南悠這種職玩介於兩者之間，他們會拿遊戲作為賺錢的道具，出發點依然是對遊戲的喜愛，所以選擇在遊戲裏體現自己的價值，這點和工作室完全不同，工作室那是完全沖著遊戲的商業價值來的，所以劍南悠他們也是很瞧不上工作室的人。水深這家夥玩多面間諜顯然也不是什麽厚道的事，但因為耍弄的是大家都瞧不起的工作室，所以大家談起來還是津津樂道，覺得挺開心。
　　顧飛今天是初次和正規工作室的人打交道，也沒留下什麽好印象，也就百世經綸這憨人還會覺得五夜是大好人，這會聽劍鬼說起水深這段過往，也覺得十分可樂，當即應道：“那行，我去問他吧！”
　　“妳加他好友了嗎？我替妳知會壹聲。”劍鬼說。
　　“好像沒有……”顧飛翻了壹遍好友欄，和水深說過話，喝過酒，甚至親手砍過他，好友卻壹直忘了加。
　　“稍等。”劍鬼對顧飛道，他們這會還在幽夜谷裏忙著呢，全是消息妳來我往的。
　　不大會，劍鬼對顧飛道：“千裏好友開關開壹下呀！”
　　“哦哦，忘了。”顧飛忙開了好友開關，很快就收到了水深添加為好友的系統消息。顧飛還沒來及主動招呼呢，消息已經到了：“咳，聽劍鬼說有問題要咨詢我啊？”
　　“嗯，關於工作室的事。”顧飛說。
　　“哦，那妳算問對人了，那個哥們熟！”水深豪邁地道。
　　如此顧飛原原本本這麽壹說，水深聽罷立刻回消息：“媽的，太險了，妳差點就上當了！！！”
　　“怎麽？”顧飛壹聽果然是有問題嗎？
　　“分成協議？哼，這種東西，具體的收入到底是多少，還不是由他們工作室的說了算？妳們作為私人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掌握到工作室的財務收入狀況的。”水深說。
　　“這個……難道他們還會作假？”顧飛疑惑，正規合同啊，既然涉及這方面，當然得有真實的賬目明細出示。
　　“呵呵，這個要是以前的工作室，妳直接就栽了。工作室那又不是正規的公司，哪來的合法的賬目明細？完全就是他們私下制定，還不是他們說多少就是多少？現在是正規了，尤其像英奇工作室這樣的，他最終會有法律認可的收入明細，作為和妳執行分成協議的依據。但是這個明細會有很多貓膩的，妳知道明細是根據什麽為依據的嗎？”水深說。
　　“根據什麽？”
　　“稅收啊大哥，他肯定是利用他的繳稅單來證明他這個項目的盈利狀況，現在妳還不明白？”水深說。
　　“妳是說，偷稅漏稅？”顧飛意識到了。
　　“回答正確！而且我告訴妳，工作室這個行業偷稅漏稅簡直太輕松了，他的大部分交易渠道全部是灰色地帶，相關部門不懂，也根本監管不到，遊戲裏虛擬物品的流通，他上哪監管去？通過遊戲公司？遊戲公司也分不出哪些交易是玩家部分，哪些交易是工作室的商業行為啊！妳現在如果真和他簽這種分成協議，完了別說什麽兩千萬了，想整個賠錢的結果我都可以做到，妳要分成啊？行啊，給妳壹負數，妳倒找錢吧！”水深口若懸河，雖然說的東西顧飛壹時半會也消化不了太多，但至少他清楚地明白了壹件事，和工作室合作談分成這種玩意，必然會將妳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難怪自己主動提出這方案時，那幫家夥都閃過壹絲詫異，自己這是自投羅網啊！
　　“媽的，果然是奸商！！”顧飛忍不住罵了句。
　　“當然，無商不奸嘛。對了，妳和英奇的誰談的？”水深這時好奇心也起來了。
　　“叫五夜，說是這邊六城的總監，妳認識嗎？”顧飛說。
　　“五夜？他現在跑英奇去了？操，狗日的不會也是在吃裏扒外吧？這方面我是祖師爺啊！！！”水深道。
　　顧飛抹汗，吃裏扒外這麽不光彩的事，聽這家夥說的怎麽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啊？
　　“這事妳還準備做嗎？做的話我來幫妳談吧！好久沒和工作室打交道了，這心裏有點癢癢的。嘿！”水深道。
　　顧飛再度抹汗：“妳不是在林蔭城還找英奇做過服裝嗎？”
　　“那是買賣，不是交道。”水深說。
　　“壹定要吃裏扒外才是交道？”顧飛問。
　　“想哦，但沒那個機會了，我現在是所有工作室的黑名單。妳再約五夜別說我要來啊，我給他壹個驚奇。”水深說。
　　“妳真要來啊？”顧飛說。
　　“來，馬上來，我買個票坐飛機來。”水深說。
　　“飛機？”
　　“傳送卷軸啊大哥，這都聽不懂，土喔妳。”水深說。
　　“問題是，我好像沒說我還繼續打算和他們合作吧？”顧飛說。
　　“不合作了？那也可以耍壹把嘛，天天打怪多空虛，有空應該學著打打工作室，不然那麽好的身手都浪費了。”水深這家夥，對於折磨工作室似乎有著空前的熱情。
　　顧飛這雖然是自己主動送上門讓人啃的，但也深深不齒五夜這種不厚道的家夥。就算妳在商言商，以利益為重吧！但這也絲毫不影響顧飛討厭他的這種習氣，能整治壹下就整治壹下吧！顧飛正這麽想著，忽然想起這事要賺錢的是百世經綸啊！好像多少也該問問他的意見。
　　於是扭頭就要和他說話，卻見百世經綸壹臉謹慎地道：“那邊有兩個家夥好像在盯著我們？”
　　“哪兩個？”顧飛回頭。
　　“別回頭，就妳後邊那兩個，別被發現了。”百世經綸道。
　　“發現怕什麽，過去問問，不對就砍死！”顧飛此時倒也猜出幾分這兩個家夥的來頭了，於是非常不友善地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