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就著炕沿彈哈農

　　“壹邊玩兒去，我壹會兒就弄好了，讓妳媽再等會兒。”劉建軍頭也不回地說道。
　　“光擺弄天線沒用，妳用微調調壹下就好了嘛。”劉宇凡看老爸還在執著擺弄著那根圓形天線，不禁說道，長期在老爸的熏陶下，劉宇凡對電器的東西也有壹點悟性。
　　“這電視和咱們家的不壹樣，沒有微調。”劉宇凡老爸說這話的時候自己也有些納悶，他擺弄自己家的凱歌牌電視壹向很拿手，信號最好的河北臺甚至能調得壹點雪花沒有，怎麽這臺電視連個微調都找不到？光靠擺弄天線方向，怎麽調效果都不是太好。
　　“怎麽沒有微調，這不在這兒嘛。”劉宇凡伸出手在電視屏幕最下面壹個標誌著小倒三角的地方用力按了壹下，隨即聽到“哢噠”壹聲，壹個長約十五厘米的小塑料片彈了下來，露出了壹排排的按鈕。
　　“哎妳小子別亂動，按壞了！恩？等等！”劉建軍看到兒子這麽大膽，居然上來就亂按，剛要阻止，誰知道這小子居然不知道按了哪裏，搞出了壹個隱藏得這麽秘密的面板。剛剛他可是找了半天也沒發現，看到那個倒三角標誌，也試著按過，不過他比較小心，沒敢用那麽大的力氣，自然沒發現這個機關。
　　劉宇凡剛才就看到老爸的問題出在哪兒了，估計這種隱藏面板的設計他沒見過，所以沒找到這個開關。那時的黑白電視機接收的都是模擬信號，接收到的天線信號有時和預置的調臺開關設置的頻率有細微的差別，所以屏幕上會有雪花，再用微調改壹下頻率，就能有效改善接收效果。
　　劉宇凡在壹個微調開關上擰了幾下，屏幕上的雪花立刻消失了，新聞聯播的畫面出來了，聲音裏也沒了剛剛那麽大的雜音。
　　劉建軍驚奇地看了壹眼劉宇凡，心說這小子怎麽發現的？剛剛自己可是找了好久也沒找到。
　　旁邊看熱鬧的鄰居們這下熱鬧了，紛紛哄了起來。
　　“哈哈，老劉，妳還不跟妳兒子。”劉宇凡四叔劉建成哈哈笑道。
　　“這小子有點腦瓜筋，靈！”二大爺贊許地說道。
　　“啥啊，蒙上的！”劉宇凡“謙虛”地說道。
　　劉建軍有些納悶地看著自己兒子，也不知道他是怎麽蒙的。
　　“走吧爸，媽等著我們吃飯呢。”劉宇凡沒忘記自己的“任務”，很盡職地提醒道。
　　“哦，好好，回家回家。”電視調完了，劉建軍的任務也完成了，拉起兒子就準備走。四叔壹家自然是熱情拘留他們爺兒倆吃飯，沒留住最後還給劉宇凡端了壹大碗炸丸子。農村人沒什麽好東西，但這份樸實的情感，卻是劉宇凡許久都不曾感受到的。
　　回到家壹進屋，劉宇凡就看到桌子上已經擺好了飯菜，飯是二米粥（大米和黍米）和玉米餅子，菜是酸菜粉和炸菜，酸菜裏還飄著幾片肉，不過是肥的多瘦的少，估計是老媽切肉的時候剩下的邊料，還有幾碟小菜，都顯示是這個家裏並不富裕。大寨村大多數戶，也只有在年三十那壹天，才會真正把好吃的擺到飯桌上來，壹家人好好開壹頓葷。
　　電視裏正在播著新聞聯播，劉宇凡認真的看著，快春節了，新聞聯播裏播的都是各地的好消息，什麽“XX省今年工農業總產值達到XX，比去年增加了X倍”，“X縣大力發展X業，走出了壹條發展的新路子”之類的，當然更多的是各地老百姓以各種喜聞樂見的形式慶祝新春佳節，黨和國家領導人XXX下到某工廠或是某邊防哨所，對XX致以新春的問候之類的，基本上沒有什麽劉宇凡想關註的內容，不過他依然看得很認真。特別是對那些黨和國家的領導人的活動，很是關註。劉宇凡雖然愛好音樂，但也和許多成年男人壹樣，關心政治。
　　“小凡，別看了，趕緊吃飯，都是新聞有什麽好看的。”老媽楚青看到自己兒子看新聞看得津津有味，有些奇怪地喊道。
　　“多看新聞是好事，比看那些武俠電視劇強。”劉建軍對兒子喜歡看新聞倒沒什麽意見，不過看到擺了壹桌子的飯，還是說道：“先吃飯，壹邊吃壹邊看。”
　　“爸，壹邊吃壹邊看不利於消化。”劉宇凡看到新聞播完了，笑著回到了飯桌上，端起盛好的粥喝了壹口，隨即拿了壹塊玉米餅子咬了壹口，津津有味地嚼了起來。
　　“唔，好吃。”這年頭的玉米面也都是純天然綠色食品，除了施點農家肥，基本上沒用過化肥和農藥，口感可不是壹般的好，至少劉宇凡覺得比那些飯店裏做的摻了壹半白面還放了白糖的玉米餅強多了，吃了兩口，劉宇凡大贊起來。
　　“哥，什麽叫消化？”劉曉冉好奇地問道，同時伸筷子挾了壹大片肥肉扔進嘴裏津津有味地嚼了起來。
　　“就是食物在妳的胃裏被胃酸融解，然後通過腸胃蠕動分解成身體所需的水分和養分，然後被身體吸收，就像妳吃的肥肉，含的脂肪太多，就不好消化，小心吃成個小胖妞兒！”劉宇凡逗她道。
　　“真的啊？”聽了哥哥的話，才上小學二年級的小丫頭有些擔心起來，看著菜碗裏的肉咽了咽口水，壹副想吃又不敢吃的樣子，看得劉宇凡哈哈笑了起來。
　　“凈瞎說，別聽妳哥的，肉裏營養最多了，多吃點好長胖點。”楚青不滿地瞪了兒子壹眼，隨即挾了壹塊肉放到女兒碗裏。
　　老媽的話雖然是不經意說的，劉宇凡心裏卻是壹黯，看著妹妹將那片只掛著壹小條瘦肉的肥肉片兒嚼得那麽香，要不是平時根本沒什麽機會吃到肉，又怎麽會這樣！想到這兒，劉宇凡心裏酸酸的，突然感到原來生活中除了音樂，還有許多東西很重要，比如——責任。
　　“妳這小子懂得還挺多。”劉宇凡老爸聽到兒子剛剛那番理論，點點頭說道。
　　“嘿嘿，都是書上看來的。”劉宇凡拋開腦中所想，邊吃邊說道。
　　“恩，多看課外書是好事，不過還是要把主要精力放在主科上，妳這次期末考試成績可沒有期中考試好啊，全年級都掉到三十名開外了，再有半年就升初中了，這樣的成績可不行！妳要考不上雙山子中學看我怎麽收拾妳！對了，寒假作業寫得怎麽樣了？”劉宇凡老爸問道。
　　“寫得差不多了。”劉宇凡哪知道自己寫到哪兒了，隨口就編。
　　“認真寫啊，開學前我要檢查！”劉宇凡老爸認真的說道。
　　“哦知道了。”劉宇凡應了壹聲，繼續猛咬玉米餅子，就著酸菜吃得不亦樂乎。
　　“行了行了，吃飯的時候別跟孩子說這些。”楚青打斷了劉建軍的話，看著劉宇凡的吃像，臉上露出了笑容，挾了壹片肉放在了他的碗裏。
　　“媽，我不愛吃肥肉。”看著那壹片白花花的肥肉，劉宇凡直皺眉。
　　“就妳嘴叼！對了，我差點忘了。”老媽楚青說著，起身朝屋外走去，不壹會兒端來壹個盤子，劉宇凡壹瞅，正是壹盤拆骨肉，雖然不多，可都是從大骨頭上撕下來的，蘸著醬油吃可香了。
　　“吃吧！都是瘦的。”楚青往上面淋了點醬油又撒了點蒜末，劉宇凡老爸壹看這硬菜，馬上說道：“喲，這好菜可得整點兒酒。”說著拎起墻角的塑料桶，拿過櫃子上的小玻璃杯，倒了小半杯。
　　“喝那幹啥，那點酒留著三十喝唄。”楚青雖然這麽說，卻也沒有真的阻止丈夫，快過年了，喝點就喝點吧。
　　“嘿嘿，就喝壹點兒。”劉建軍笑著說著，隨即美美地喝了壹小口，挾起壹塊拆骨肉嚼了起來。
　　劉宇凡也挾了幾塊，雖然吃著還可以，不過感覺還不如剛剛吃的玉米面餅子好吃。雖然劉宇凡前世混得不怎麽樣，可對那些大魚大肉也早就不感冒了，喝完碗裏的粥，劉宇凡壹抹嘴說道：“吃完了。”
　　“就吃這麽點兒啊，再吃點兒。”老媽楚青看著兒子才挾了幾筷子肉，心道這小子今天怎麽了平時菜裏要有點肉，非要把菜翻幾遍才罷休，今天卻只吃了這麽幾塊兒，真是怪事！
　　“不吃了不吃了，晚上吃太多不好，影響睡眠。”劉宇凡嘿嘿笑道。
　　“哪兒那麽多講究，胡說八道！”老媽楚青說道。
　　吃完了飯的劉宇凡，坐在炕上拉過書包，隨便掏出壹本語文書看了起來，翻了幾頁又丟在了壹邊，手指開始有節奏地敲擊炕沿。沒有鋼琴，劉宇凡就用這塊平滑的炕沿，彈起了哈農。
　　沒辦法，手邊沒有鋼琴，鍛煉鍛煉手指也是好的。
　　壹家人都沒註意到劉宇凡這個有些奇怪的舉動，大概他們也以為是小孩子好動吧。
　　哈農練指法，壹本從鋼琴初學者到大師都不能跳過的書。撰寫這本書的作者在卷首寫道：“假如妳每天堅持用壹個小時彈壹遍這本書，最終妳會發現所有鋼琴的技術難關都會神奇地消失。”
　　劉宇凡剛彈到第三條，“啪！”的壹聲門響，將他的練習打斷了。王小勇這家夥壹馬當先從門外跑了進來，後面跟著浩浩蕩蕩五六個人，壹進門就帶進來壹股冷氣。
　　“小凡，照家雀兒去不？”王小勇手裏拿著壹個四節的手電筒，沖著劉宇凡興奮地喊著。
　　“哎呀，我的媽親，妳們這幫崽子可真能作（zuo，讀壹聲），別把我們家豬圈給弄壞了啊。”看著這幫搗蛋鬼，老媽楚青不滿地大聲道。
　　“照家雀兒”也是大寨村冬天男孩子們最喜歡的遊戲項目之壹。大寨村屬於典型的北方農村，壹到冬天特別冷。家雀兒就是麻雀屬於留鳥，晚上壹般愛呆在農村的玉米桿堆和稻草堆裏，用手電筒在柴火縫裏找它們，然後用手去捉，捉到了綁到毛線上拎著玩兒。
　　“好啊”，劉宇凡也好久沒玩兒這種遊戲了，眼下可以重新感受壹番，自然是壹口答應。
　　“妳小心點兒啊，別爬太高聽見沒有。”老媽不放心地叮囑著。
　　“知道啦。”劉宇凡壹邊抄起櫃子上的手電筒壹邊說著，而這幫小子已經等不及般的，擁著劉宇凡壹窩峰地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