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隔閡

　　老蘇是起了壹些疑心，但張燦這幾句話讓他打消了疑心，看來張燦就是走了運，頭上砸到餡餅了，可就是有點奇怪，自己都沒看出來這畫是雙層的，他又是怎麽看出來的？
　　停了停，老蘇又瞄了瞄朱森林，朱森林壹雙牛眼正瞪著他呢！
　　朱森林向來是笑彌勒，人稱笑面虎，可笑面虎笑面虎，笑起來的時候還算好壹些，要不笑了，那才更可怕！
　　老蘇在這壹瞬間忽然就感覺到了朱森林和他之間起了隔閡，老朱可從來沒對他有過這樣的表情，不過的確也是，朱森林在現場壹直看著的，這幅余集的真跡，原本只要幾百上千塊就能拿下的，都只怪他沒看出來，這壹下子可是讓老朱少賺了壹百萬啦，壹百萬，壹般人能有壹百萬？
　　對他們老石齋這個店來講，壹百萬也是壹筆不小的數目了，像現在這種不溫不火的生意，壹個月也就是二十來萬的利潤，這還得打起精神來做，有時候壹個不小心，打了眼，虧壹次也許就賠了十次賺的錢。
　　不過此時無論再怎麽補救都沒有多大好處，唯壹需要的就是拿下這幅畫，盡量少點價錢吧，反正只要比壹百萬的價錢低，就能多賺壹點。跟老朱的關系，慢慢再說吧，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小張，壹百萬……咳咳咳……是不是有點……咳咳……有點那個了？”
　　朱森林跟老蘇這麽多年的關系，自然是深知他的表情代表些什麽意思，老蘇這個表情就是很明白的表示這幅畫絕對值壹百萬的數！
　　張燦這壹陣的時間，心裏越發的鎮定了，以前覺得功底技術高深如壹座山讓他仰望的老蘇，此時亦同樣被他壓下了威風，要報仇，也絕不是不可能的事，而且最關鍵的是，這幅輕易得來的余集真跡，壹是可以讓他在朱森林面前讓老蘇出個洋相，不說有太大的作用，至少是可以讓朱森林從此對老蘇不會再像以前那麽信任了，二來也讓自己能完全擺脫窘迫的局面，壹百萬的現金啊，以前他可是想都不敢去那麽想，以前的願望，那就是能掙個三五十萬，回老家蓋個房子，娶個媳婦，唉，壹想到媳婦，當年上高中時暗戀的那個班花，現在怎麽樣了？
　　六七年過去了，六七年沒見過了，也許早已經當了孩子他媽了吧？
　　“小張，到底怎麽樣？壹百萬確實高了些，少壹點吧……”
　　老蘇此時已經沒有了平時的沈穩，張燦和老朱左右夾擊之下，讓他心亂不已，又見張燦低頭微笑著，沒有要說話的壹丁點跡像，有這麽穩的架式，多半是不會讓步，說不定他當真對余集的畫很懂吧，否則不會有這麽大的把所握吧，忍不住就又出聲了，語氣甚至有些哀求的意思，實在不像他了。
　　老蘇又哪裏知道，張燦此時神思千裏，想著的並不是面前這幅余集的畫，而是他高中時暗戀的女同學呢？
　　朱森林有些著急，見張燦並沒有註意，就偷偷的跟老蘇比劃了壹下，伸著壹根手指頭，那意思是說壹百萬，那幅畫值不值。
　　老蘇點點頭，然後壹手伸壹個指頭，壹手伸開五根手指，示意了壹百五十萬的姿式，老朱頓時心裏有數了，他雖然鑒定的技術遠不及老蘇，但若說在這壹行中的資本運作，能力卻是極強。
　　現在的拍賣，其實裏面鬼花樣多得很，頂包，槍手，虛擡，等等各種各樣的花樣都有，如果說壹件實物古玩的價值是壹百萬，也就拿這幅余集真跡來比喻的話，壹百萬的價值，在拍賣場，朱森林和拍賣行聯手的話，能把壹百萬拍成兩百萬，甚至更高。
　　在拍賣現場中，有他們的槍手，也就是他們雇傭的人，隨著他們的意思出價，有時候，壹件物品從頭到尾都只有他們的人在演戲，如果有想要拍下的人，他們就會按著老板的意思擡價，讓想拍下的人出更高的價，如果沒有人拍，他們自己拍下後也就負擔壹點違約金。
　　像張燦現在得到的這幅畫，老蘇說壹百五十萬，那是實際的價錢，除掉開支，除掉壹百萬的本金，能拿到二十多萬的利潤，但朱森林自己來操作的話，拍出到三百萬的高價也是有幾分把握的，即使不能到三百萬，以他的人脈關系，拍到兩百來萬也是沒問題的，利潤至少能達到壹百萬。
　　現在做生意，不是擔心價錢擡不擡得起來，而是擔心有沒有東西拍，俗話說巧婦都難為無米之炊，沒有好東西真東西拿出來拍，又怎麽能賺得到那些大收藏家的錢？贗品在正規的拍賣行還是難以進入的，而且每壹件物品都需要有國家級的鑒定大師鑒定簽字證明，然後才會公開拍賣，只要是真品，就算把價擡得跟天壹般高，只要肯有人出價買下來，只要他有錢，那就是妳情我願的事，周瑜打黃蓋，壹個願打壹個願挨。
　　“好，壹百萬，我就出壹百萬！”
　　朱森林猛的拍了壹下手掌，狠狠的迸出話來：“小張，就當我老朱交了妳這個朋友！”
　　老蘇心裏咯噔壹下，朱森林的話讓他心驚肉跳起來，打工的人，最怕的就是老板不信任，老板不信任的話，那還能幹得長嗎？
　　其實哪壹行都壹樣，被老板炒掉的員工找工作，那是會掉身價的，遠不如別的老板來挖角，挖角是他求妳，高價都無所謂，妳去求人家，那就是另壹回事了！
　　朱森林又是“哈哈”壹笑，拉著張燦到茶幾邊坐下來，壹邊吩咐夥計倒茶水，壹邊掏出支票本開了壹張壹百萬的支票，笑呵呵的遞給張燦。
　　“小張，拿好了，壹百萬的支票，今天到銀行兌票，明天就會到帳上！”
　　張燦微笑著把支票接過，瞧也不瞧的便揣進了衣袋裏，心裏其實著實激動，壹百萬，就算心裏再有底，再有數，這壹筆進賬的龐大數字，還是讓他無法寧靜，只是表面上還努力鎮定著。
　　老朱是看不透張燦，而老蘇卻是憂心忡忡，又心驚肉跳的，本來以他的老辣沈穩，張燦又如何是他的對手？
　　但老朱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張燦竟然會有黑白眼的透視能力，拿著以往對張燦的眼光再來對付現在的張燦，他註定是要被踩在腳下的。
　　老蘇在壹旁訕訕的笑了笑，又裝樣子似的看了看手表，然後對張燦道：“小張，嘿嘿，賺了這麽大壹筆錢，我都替妳高興啊，快五點鐘了，銀行快下班了吧，趕緊去銀行兌了支票吧，明兒個可要請客啊！”
　　在這個時候，老蘇最擔心張燦還留在這裏，朱森林跟他越聊得多，對他就越不利，得早點把他支走，然後再跟朱森林多談談話，消除消除意見。
　　但張燦卻是淡淡道：“不急，明天辦也是壹樣，請客那是絕對沒問題的，老蘇挑個地兒，明兒晚都去聚壹聚！”
　　朱森林伸著大拇指贊道：“好，小張可是好氣度，這樣吧，明兒晚，這個客由我來請，大家聚壹聚吧！”
　　店裏的員工頓時都樂不可支，老板請客的情況，壹般只有在逢年過節才會有，為了壹個外人而請客，那真是少見！
　　老蘇心裏郁悶，看來壹時間支不走張燦了，只求別出其他意外吧。
　　不過朱森林的想法老蘇可是猜不到，也有點是怕什麽就來什麽吧。
　　朱森林呵呵笑著，指著那余集的畫對張燦問道：“小張，事情完了，這兒也沒外人，我想問個問題，不知道妳願不願意回答？”
　　老蘇心裏又“咯噔”壹下！
　　張燦心裏也有些數，微微笑著回答：“朱老板請說。”
　　“我就想問問，妳當時是怎麽看出來那幅畫是畫中有畫的？”朱森林笑呵呵的說著，“我就是弄不明白，老蘇是個老江湖吧，他都沒能看得出來，妳又怎麽知道的？”
　　這就是機會！
　　張燦瞄了壹眼臉色難看的老蘇，然後漫不經心的回答著：“朱老板，老蘇當真沒看出來嗎？我還真是有點奇怪，老蘇可是我師傅啊，我的功夫還不都是他教的，那畫，邊子過頭啊，畫的背面有明顯的包痕，這包畫的做工可是極為高明啊，當時我就在想，壹幅祖上傳下來的畫，又很普通，從這個價值上來看，是用得著請那麽高明的工匠來做這個假象嗎？”
　　朱森林壹拍大腿，“啪”的壹聲響，嘴裏大聲的說了起來。
　　“對了，不說以前吧，就說現在，要請壹個極高明的工匠裝裱字畫，那也是價格不菲，花這麽大的代價來包畫，肯定是有問題了！”
　　朱森林是恍然大悟的表情，而老蘇卻是很苦澀，又懊悔不已，自己當時怎麽就沒發覺這壹點呢？
　　其實張燦說的這壹點頗為牽強，但成王敗寇，他能憑空發了壹百萬的大財，身份立時就不同了，說的話自然就有了份量，老石齋裏的幾個夥計無不是羨慕得很！
　　就算是老蘇吧，壹樣的羨慕，他在老石齋的薪水是月薪壹萬加年終績效獎金提成，但年薪都不會超過二十萬，壹年到頭，薪水除掉開支外，能剩下十萬左右，這幾十年的積攢，他的身家也只有兩百多萬，所以說啊，對張燦的三十萬，他也能下得了手，誰也不嫌錢多吧，何況他的錢也並不多。
　　在收藏這壹行業中，老蘇還算不上壹個角，老朱也算不上大戶，老石齋的規模也遠比不上錦城最大的幾家古玩店，只能算是中等偏下的，所以老蘇的薪水也只是中下，要離了老朱這兒，他也得不到更理想的職位。
　　朱森林瞧了瞧懊悔的老蘇，又瞧了瞧冷靜的張燦，這壹百萬到手，居然沒有太多的驚喜激動，著實不可想象，換了別的跟張燦壹樣身份身家的人，早已經興奮得分不清東南西北了吧？
　　“小張！”
　　朱森林拍拍張燦的肩膀笑道：“走，閑著沒事，我請妳吃頓飯去，人是鐵飯是鋼，把肚子填飽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