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野店老酒，夜半歌聲

　　“祥福客棧……”
　　張奎看了壹眼破破爛爛的招牌。
　　眼前這客棧兩層樓高，土木結構，煙囪裏飄著炊煙，門口牲口欄裏還拴著兩匹馬，顯然有人經營。
　　大乾朝壹十三省疆土遼闊，城市之間路途遙遠，路上經常能看到這種客棧。
　　雖然其貌不揚，但食宿費用卻不便宜，因此雖然艱苦危險，但還是有不少人掙這份錢。
　　壹行人推門進去，立刻有壹小二跑了過來，笑嘻嘻地問道：“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這小二不僅是個侏儒，還天生壹副大小眼，歪著頭很是搞笑。
　　要是前世普通人看到，定會嚇壹跳，懷疑是販賣“香肉”的黑店啥的。
　　不過張奎卻哈哈壹笑，
　　“天這麽晚了當然要住店，準備好熱水，好酒好肉上來，對了，我們有人染了風寒，再弄碗熱乎乎的湯面。”
　　這個封建落後社會近親生子者不少，再加上亂七八糟病沒錢治療，畸形兒很常見，張奎壹路上見過不少，都是苦命人。
　　“好嘞，客官稍等，這就準備。”
　　小兒很高興，壹邊轉頭壹邊嚷嚷道：“大個子，快去把幾位的馬牽好，再餵點草料。”
　　“阿巴阿巴……”
　　壹名有些癡肥的壯漢點頭哈腰，跑出去搶著栓起了馬。
　　都是殘疾人……
　　張奎不經意瞧了壹眼，“小二，妳們掌櫃的呢？”
　　“我們掌櫃的收酒去了，鄉下土燒，味道很正，您壹定得嘗嘗。”
　　小二壹邊擦桌，壹邊笑著回答。
　　張奎順手將身後大劍靠在桌旁，
　　“好說，先來兩壇！”
　　李冬兒照顧著劉老頭，還有吳思遠那邊女眷和受傷的護衛先回房休息，大廳內張奎和吳思遠，以及兩名護衛拼了壹桌。
　　很快，小二搖搖晃晃抱來兩壇子酒，又端來壹整只烤好的兔子，油汪汪的撒滿辣椒粉，香氣撲面而來。
　　“各位客官，昨日剛打的兔子，妳們先吃著，我再去讓廚房弄點其他吃食。”
　　“行，有什麽拿手的盡管上。”
　　吳思遠擺了擺手，端起護衛倒好的酒，“來，張道長，吳某敬您壹碗……”
　　眼看幾人已經喝起，小二搭著毛巾向後屋廚房走去。
　　廚房內有壹聾啞老婦正在做飯，比劃交代了壹通後，小二看了看身後，扒開柴堆，順著壹個小洞跳了進去。
　　裏面是間只有1米多高的暗室，小二聲音有些緊張，“掌櫃的，來了夥客人，其中有個人高馬大的道士，看起來不好惹。”
　　暗室裏只有壹盞昏黃微弱的油燈。
　　壹只毛絨絨的爪子端著煙桿從黑暗中伸出，煙黃銅的袋鍋子點在了油燈上。
　　隨著叭、叭兩口，刺鼻的煙霧開始在暗室中彌漫，黑暗中傳來壹個尖利蒼老的聲音。
　　“咱們正經做生意，怕什麽？”
　　“好好伺候著，明天早點打發走……”
　　……
　　大廳內，酒過三巡，兩個酒壇子就近乎空了壹多半，吳思遠壹臉絳紅，兩眼已經有些呆滯。
　　“道長，好……好酒量。”
　　張奎哈哈壹笑，
　　“我喝這東西寡淡的很，莫要強撐，我幹了，妳隨意。”
　　就在這時，外面壹陣馬蹄聲響起，緊接著幾人冷著臉推門走了進來。
　　黑衣錦服，前身銀線繡著惡獸。
　　欽天監……
　　張奎眼睛微瞇，哼了壹聲，繼續低頭喝酒，他對這些人實在沒啥好感。
　　這幾人掃了壹眼，看到他後頓時面色大變。
　　“黑屍道人！”
　　說話間已經傖啷啷拔出腰間長劍，緊張地看著他，並且壹人掏出細哨吹了起來。
　　幾道黑影瞬間躍入屋內，列成對陣，壹把把長弩對著他們。
　　那長弩上架著的弩箭很特殊，刻滿了各種符文，並且以朱砂澆灌，箭頭也是黑漆漆的不知沾了何物。
　　張奎眉心直跳，將手摁在大劍上，目露煞氣，“妳們要幹啥？”
　　這時，人群後走出壹人，花白的頭發，面容陰柔俊美，渾身似乎都帶著寒氣。
　　他瞇著眼瞧了過來，
　　張奎睜大眼瞪了過去。
　　“哼！”
　　這人突然冷哼壹聲，轉身對著手下啪得壹耳光，“廢物，連人都認不清，收起家夥！”
　　壹聲令下，這幫欽天監的家夥頓時刀劍歸鞘，面無表情地散開，隱約中控制了整個客棧。
　　張奎喝著酒若有所思。
　　他不願和欽天監打交道，只遠遠的瞧過幾回。
　　那些人通常分為兩隊，壹是朝廷招攬的術士，壹是特殊訓練的士兵，行動如壹，對付妖邪如同打仗壹般。
　　不過眼前這幫家夥，
　　卻似乎更加精銳。
　　就在這時，侏儒小二戰戰兢兢地走了過來，“各位官爺……”
　　那陰柔男子沒有搭理，剛才挨耳光的手下上前壹步，臉上頂著紅掌印冷聲道：“住店，十間客房。”
　　小二面露難色，“官爺，只剩五間了……”
　　“讓他們騰出來！”
　　這名手下有些不耐煩。
　　侏儒小二為難地王這邊看了壹眼。
　　張奎面無表情喝著酒，右手已經放在了劍柄上。
　　然而還沒等他發作，酒意朦朧的吳思遠就已經轉回了身子，臉上滿是嘲諷。
　　“尹公公好大的威風！”
　　公公？
　　是個太監？
　　張奎詫異地看了壹眼吳思遠。
　　那邊姓尹的太監也是壹楞，眼睛微瞇，“禦史臺吳大人……”
　　“聽說妳調任青州，為何在此野店？”
　　吳思遠冷笑壹聲，
　　“本官暗中上任，卻沒想光天化日受妖孽襲擊，幸得張道長施救，青州邪崇肆虐，妳們欽天監做的好差事！”
　　姓尹的太監面色微冷，
　　“欽天監事物，不勞閣下操心！”
　　說完，披風壹甩，徑直向樓上走去，其余人緊隨其後，卻是沒再提換房的事。
　　侏儒小二松了口氣，連忙跟上支應，沒壹會兒，大廳就又只剩下張奎等人。
　　吳思遠抱歉地拱了拱手，
　　“張道長，在下此行不希望大張旗鼓，不得已隱瞞，還望見諒。”
　　“無妨……”
　　張奎擺了擺手，他對對方什麽身份毫無興趣，倒是有壹點很好奇。
　　“這欽天監怎麽還有太監？”
　　吳思遠猶豫了壹下，低聲說道：
　　“這卻與先帝有關，原本欽天監鎮國誅邪，不得幹預朝堂，但當時有幾位護國真人卻試圖勾結藩王……”
　　張奎立刻恍然大悟。
　　欽天監網羅天下奇人異士，實力強悍，自然會陷入朝堂爭鬥，身為皇帝，自然要想辦法掌控。
　　還有什麽人，比太監更用的省心。
　　張奎笑著搖了搖頭，
　　“無趣的很，來，繼續喝……”
　　……
　　入夜，
　　酒足飯飽又洗漱壹飯後，張奎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另壹邊床上劉老頭也發汗退燒，睡的正香。
　　兩人的呼嚕聲此起彼伏。
　　整個客棧安靜壹片，黑暗中，睡在酒桌後的侏儒小二吧唧著嘴轉了個身。
　　不知什麽時候，烏雲遮住了星辰。
　　黑暗中，張奎突然睜開眼。
　　有東西窺視！
　　他壹把拿起大劍，悄無聲息跳下床，緩緩推開了房門。
　　與此同時，另壹邊也傳來推門聲。
　　是那位尹公公。
　　兩人瞇著眼互相看了壹下。
　　尹公公手指摁在劍柄上，
　　“閣下暗中窺視，有何意圖？”
　　張奎冷哼壹聲，
　　“老子又不喜歡男人，看妳作甚！”
　　“大膽！”
　　尹公公頓時面若寒霜。
　　客棧暗道之中，壹個毛絨絨的身子縮了縮，“這兩人好強的靈覺，真是喪門神，明天趕緊打發走……”
　　就在這時，它突然看向遠處，眼中出現壹絲恐懼。
　　而與此同時，樓上的張奎和尹公公也同時閉嘴，看向了客棧大門。
　　外面，隱約有女子唱戲的聲音。
　　“赤魈咆號怨魂叫，陰神呵欻生悲風，嗟哉若人兮……”
　　客棧內不知什麽時候起了壹陣黑霧，模模糊糊中，大門方向壹個紅色的燈籠飄來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