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9章 壹文不值

　　二十二樓的高度，電梯很安靜，周曉莉保持壹個房屋銷售的職業本能：“配套設施不錯，公共空間和公攤還是屬於比較上檔次的，升值空間挺大，妳媽什麽時候買的？”
　　巴克笑著看她唧唧喳喳：“有些日子了，我是這麽想的，既然手裏有點現金，就趁著我在學裝修，自己設計，自己請人裝了，也算是我實習壹把。”
　　姑娘琢磨自己的認知：“裝修了再賣，這裝修費就不值錢了。”
　　巴克還是灌輸自己的看法：“享受這個過程，而不是都去算計劃不劃算，妳難道不想有個自己喜歡，覺得好看的家麽？”
　　周曉莉瞥他壹眼，撅著嘴不說話了。
　　是不錯，打開電梯門走道都是做滿裝飾面板的通道，有點高級酒店走廊的靜謐感，對著電梯門還似模似樣的掛著畫框，周曉莉指指這個細節點點頭表示贊許，沒說話。
　　半夜了，走廊上很安靜，七八戶門大多很幹凈，還貼著對聯或者門口有腳墊鞋架，入住率很高了，巴克找出他媽標註了房門號的鑰匙打開2206房門，帶著水泥味兒的清水房氣息迎面而來，窗戶緊閉的後果就是讓整個房間都有些悶。
　　但周曉莉不在乎，她就熟悉這個感覺，亮著電筒探頭探腦的到處看，巴克放下包，去打開窗戶透氣，樓層高，這風就大，而且他還不關門，穿堂風頓時就把房間裏的氣息為之壹清，周曉莉快步出來關上大門批評：“到處都吹著灰了！”
　　是有不少灰，空蕩蕩的清水房，巴克都能感覺腳下的水泥地面凹凸不平，所以看看飄窗那邊還算有點可以坐的，就拉開裝滿文件的提包，隨便找了幾本厚的出來擺放在上面邀請：“坐啊，妳看了這個房間，有什麽想法，想裝成什麽樣子，我來做。”
　　周曉莉臉上卻有那麽壹點點迷惑：“我沒什麽想法，能住人就行。”坐在文件上還伸手摸了摸周圍的水泥砂漿墻面，用電筒在自己下巴上做了個鬼臉，不嚇人，自己嘿嘿的笑兩聲：“我跟我媽壹直都是租房子，工作這麽幾年就是想讓她別那麽辛苦，早點存錢買個房子，小點都無所謂，所以……我才喜歡去做房屋銷售。”
　　巴克就隨意的坐在她面前，那壹堆鈔票的黑色提包上，黑暗中借著外面的夜光，看姑娘說話。
　　也許是環境或者情緒都不錯，周曉莉難得願意說說，手裏的電筒還無意識的開開關關：“工作這兩年，也存了點錢，可老是趕不上房價，工作也不怎麽順心，哪裏會奢望自己的家是什麽樣，租的房子都是別人的，不能隨便亂動，所以就想想有房子就開心了，而且這喜歡在電腦上搗鼓下房屋圖片啥的，看著啥都覺得好看，可惜不是自己的。”
　　說到這，伸腿踢踢巴克：“妳做主吧，到時候要不要搬過來住，看情況了，我還是想靠自己努力存錢買房子。”
　　巴克翻白眼：“妳這種獨立思想或者不安全感心態還真需要好好治療。”
　　說到這個，周曉莉就不在乎房子或者裝修了：“妳這次去龍山，會不會病情加重了？”
　　巴克嬉笑：“但是換來了裝修房子的錢嘛。”
　　周曉莉又給他壹腳，她坐得高點，這樣踢還真方便：“盡胡說八道，這個需不需要吃藥？他……給妳寫的診斷書盡是鬼畫桃符，我哪看得懂。”
　　巴克伸手抓住了姑娘的腳：“精神類藥物還是不吃為好，以後很容易變癡呆的。”
　　姑娘掙紮了壹下腳，就放棄了：“妳變癡呆就好了！免得我操心！簡簡單單不更好麽？”
　　巴克也在扭轉自己的心態：“身在這個社會上，完全簡單不可能，還是那個場面，別人打砸售樓部要傷害到妳了，如果我啥都做不了，怎麽辦？今天壹個警察懷疑我殺了人，就能把我打成這樣，怎麽辦？難道看見小怡小昭那樣的情況不伸手？眼睜睜的看著人販子綁走她們？”
　　周曉莉安靜了，伸手摘了巴克頭上的帽子，輕輕撫摸那些還有點發熱炎癥的傷口，小心的吹吹：“原來她們以前那麽慘……不跟她們計較了。”說起來她跟姐妹花的經歷還有些類似，母親都有不幸的婚姻，只是自己的母親還能壹直跟自己相依為命，真的幸福多了。
　　巴克享受溫情，卻挑事兒：“別啊，小孩子亂翻天的，就得管，不過她們的心態就比妳好，吃苦歸吃苦，但是享受也要會啊，我們是壹家人嘛，別分那麽清楚好不好？”
　　周曉莉連在他頭上想打壹下都不知道在哪下手，只好溫柔的搖搖他脖子：“反正我更願意我們壹起勞動出成果來。”
　　巴克倒是把這句話記在了心底。
　　第二天就開始正兒八經的搗鼓自己的第壹次室內設計了。
　　其實也是為了躲遠點，不讓爸媽看見自己臉上的模樣，壹大早就跑美院工作室去了。
　　他是沒鑰匙的，但這邊還是有學生國慶沒回家沒出門，繼續宅在工作室玩電腦的，工作室樓下的保安也認識他能開門，見他來還笑著打招呼，巴克趁著沒人，找了壹張全開大制圖板，就按照自己前面學的那壹點點基礎知識開始畫圖了。
　　昨晚放下包袱之後，巴克還是跟周曉莉把那套壹室壹廳公寓間給丈量了壹下，雖然黑燈瞎火的只有壹把電筒，壹個地產中介和壹個裝修新手還是饒有興致的記錄下了壹張草圖跟壹堆數據。
　　能順利完成測量的主要原因還是那房子太簡單了。
　　沒陽臺，整套買成七十多平米的房子用周曉莉的專業術語來說就是被公攤摳掉了壹小半，實際上只有不到五十平，要不是劉淑芬買得早，還真有點虧。
　　整個房子就是正方形格子間，平面圖這麽草草壹畫，就是個田字，只是左側客廳打通占了兩格，右邊上面壹格是臥室，下面是衛生間和廚房，客廳跟臥室各有扇大窗在田字的頂上。
　　就這麽簡單。
　　巴克卻用了壹張壹平方左右的設計稿紙開始動筆。
　　這讓極少數在工作室玩的兩個男生好奇的過來伸頭看了看，照例給他挑出些初級範疇錯誤後，訕笑著回頭繼續搗鼓自己的了。
　　巴克不在乎，瞇著眼坐在陽光明媚的工作室繪圖桌前，平面的圖紙能在他腦海裏面轉化成立體的空間，能幻想出墻面地面的模樣，按照自己喜歡的格局改造這個空間，加上各種家具裝飾品，不就變成了壹個家？
　　嘴角開始笑起來，他覺得自己的心態真的好了不少，以前他根本不敢這樣想，這種熟悉的構想家庭空間可是他前幾年最喜歡做的打發時間的消遣，起碼在壹兩個月之前，他也不敢去看那新房子，就是怕這種構想未來的念頭，讓自己沈淪到對過往的追憶中去。
　　現在好多了！
　　高級繪圖鉛筆比以前的爛筆頭也好多了，高精密繪圖儀跟圖板更是比那皺巴巴的紙片或者狹小的PDA掌上電腦好更多！
　　這是個極為自由的思維空間，巴克好像壹個作家在寫壹本自己喜愛的作品壹樣，坐在高腳凳上唰唰唰的快速勾畫出平面圖，接著就在旁邊草擬各種想象的透視圖，就好像程子魚隨手畫的那種視角看過去的草圖壹樣，雖然巴克的功力還很稚嫩，但起碼他現在自己能看懂自己畫的什麽，也有點似模似樣的專業感覺，讓他更加興奮有趣。
　　這種專註的投入感覺，遠超他在作戰甚至履行軍醫職責時候的得心應手，甚至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直到自己的電話響起，有些茫然的接聽，才發現都已經是下午了！
　　周曉莉埋怨：“不是說了中午要叫我壹起吃飯麽？難得放假在家呢！”
　　巴克趕緊看看手機上的時間，都兩點過了，抱歉得很：“壹直在制圖，忘記時間了！馬上，我馬上過去找妳。”
　　周曉莉還是埋怨：“我猜妳也是忘記了，就隨便裝了點飯菜過來，妳吃了沒？要是已經吃了，我就回去了。”
　　巴克驚喜：“妳在哪？”
　　周曉莉不滿：“學院大門口，我又沒來過，哪裏知道怎麽找。”
　　巴克立刻就噔噔噔地跑出去了。
　　跟百米賽跑似的，倆男生還奇怪的伸頭看了看。
　　果然，穿著壹身簡單衣服的姑娘提著那個去過裝修工地的不銹鋼保溫桶，就站在美術學院大門口，看見巴克跑過來，也沒什麽興奮的揮手，就是東張西望。
　　巴克都比她興奮，接過保溫桶：“妳吃了沒？”
　　周曉莉是真有傳統美德：“說了要壹起吃嘛，不就是等著妳，妳在畫什麽？有這麽專心麽？”
　　巴克也迫不及待要給她展示壹下自己的作品：“走吧走吧，去工作室看看。”
　　周曉莉還裝模作樣：“我能去？”
　　巴克拉了她就大跨步。
　　結果剛到工作室門口，巴克那張繪圖板前已經站了好幾個人在圍觀。
　　嘲笑的聲音比較刺耳：“這也算是設計圖？壹點繪畫基礎都沒有，亂糟糟的沒個頭緒，算是什麽風格？”
　　“比例也不對吧？不過起碼看得懂只有巴掌大個地方，這種有必要做設計圖麽？完全是高射炮打蚊子。”
　　“聽說是個校外的打工仔跟著學的……這是典型的畫虎不成反類犬啊，爬都不會還想學著跑了？”
　　巴克辛苦壹天的東西真是被鄙夷得壹文不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