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不同的聯手、論道

　　林夕在到處長滿遮天蔽日蘆葦的水澤中逃著。
　　為了避免陷入某些表面看不出的淤泥深潭中，所以他每壹步都要保證貼近壹從蘆葦的邊緣，那種地方基本可以確保是堅實的土地。
　　這樣躲避後方不時射來的箭矢，便更加吃力。
　　不過他是比後面那些追擊的人更出色的箭手，他很清楚在這種地方如何才能更省力，更有效的擺脫箭手的追殺。
　　所以在狂奔出數十步之後，他的動作便變緩，而且輕柔了起來，盡量不讓自己的身體撞擊蘆葦。
　　箭矢很快就稀疏了起來。
　　後方無法確定他具體方位的箭手只能漫無目的亂射，聽上去嗤嗤的破空聲雖然依舊十分恐怖，但對於林夕而言卻是驟然輕松了許多。
　　“停下來！”
　　然而就在此時，壹直用噴火般的目光看著他的綠瞳少女卻是用牙縫中擠出了壹聲。
　　“為什麽？”林夕眉頭壹跳，馬上停了下來。
　　“不想死的話，就不要再往前去。”綠瞳少女不停的深吸著氣，竭力地控制著自己的心情，咬牙道。
　　林夕再次問道：“為什麽？”
　　綠瞳少女面色極其難看道：“因為再往前就是死路，是壹片穴蠻都通不過的大沼澤。”
　　“妳知道這個地方？”林夕眉頭微蹙，“那該往哪裏走？”
　　綠瞳少女本已在心中做了些決定，壓制住了心中的怒火，但林夕這很平常的壹句，卻是讓她又有些控制不住，怒聲道：“妳將我綁成這樣，連手都伸不出來，我如何給妳指示方位！”
　　“即便伸不出手來，至少也可以說左右，何必這麽大聲……”林夕瞬間苦了臉。
　　綠瞳少女更加莫名的憤怒，但聽到周圍驟然密集起來的箭矢破空聲，她還是忍住了，沈聲道：“往左！”
　　林夕也不猶豫，盡可能不發出大的聲音，往左側逃離。
　　百步之後，箭矢聲就越來越遠，追擊的那些箭手便徹底的失了他的方位。
　　“林夕！”
　　也就在此時，壹聲飽含著仇恨，如受傷野獸般的厲吼聲，卻是在這片長滿蘆葦的水澤中響起。
　　“妳跑不出去的！我也壹定會將妳千刀萬剮，為我兒報仇！”
　　聽到這聲音，林夕頓時微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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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凰火笑，東林行省澤臺陵人士，十七歲鬥毆殺人，被罰充軍，作戰驍勇，連立戰功，三十五歲至黑龍軍大統領，官階從四品。
　　狄愁飛，仙壹學院學生，資質極高，戰無不勝，二十六歲至龍蛇軍大都督，官階正四品，因數場敵強我寡的不可能之勝，被龍蛇邊軍譽為將星。
　　這兩個人，自然都是聰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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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夕也是聰明人。
　　此時響起的這聲音對於他而言十分陌生，光憑聲音他根本不可能判斷出這是誰，但千刀萬剮，為我兒報仇這幾個字，卻讓林夕馬上想到了這人是誰，並瞬間將很多事情串了起來，想清楚了許多事情。
　　只有壹個人和他有如此深仇大恨，這個人便是連營將徐寧申。
　　徐寧申和大莽修行者有染，被他揭發而潛逃。
　　眼下這些失去他蹤跡的箭手至少有七十名之多，而在龍蛇山脈和大荒澤之中，唯有流寇才會用非制式箭矢。
　　徐寧申是潛逃到了龍蛇山脈做流寇。
　　在此種大戰之下，唯有軍方的大人物安排，流寇才有可能出現在這裏。
　　所以這名接應煉獄山聖師的人，是龍蛇邊軍中的某個大人物，是壹名無間道式的大莽修行者。
　　“煉獄山是什麽樣的地方？”
　　綠瞳少女突然問了這麽壹句。
　　林夕沒有停步，繼續朝著綠瞳少女所指的方位飛快逃離，低聲道：“妳連煉獄山是什麽樣的地方都不知道？……妳知道大莽王朝麽？”
　　綠瞳少女的回答十分幹脆：“不知道。”
　　林夕倒也沒有心情表示鄙夷，沒有廢話的解釋道：“在雲秦的南面，是雲秦的敵國，煉獄山是大莽最厲害的修行之地，擁有很多強大的修行者。”
　　綠瞳少女沈默了許久，然後出聲：“我們做個交易。”
　　林夕看了她壹眼，道：“什麽交易？”
　　綠瞳少女道：“妳不要阻止我冥想修行，恢復魂力，我幫妳壹起對付這些人。”
　　“妳的意思是聯手？”林夕認真點頭，道：“我不會拒絕，但我如何相信妳？妳的修為可是遠在我之上。”
　　綠瞳少女寒聲道：“難道妳還想帶著我回去領功？妳應該明白，妳自己都極難活著出去……”
　　林夕搖了搖頭，直接打斷了綠瞳少女的話：“是妳壹開始就不給我和妳交談的機會，我和妳說過我們都可以有自己的選擇，就算我有能力將活著的妳帶回去，我也未必會將妳帶回去，我知道妳可能連青鸞學院都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訴妳我和這裏壹般的雲秦將領並不壹樣。我聽得出妳現在對這片區域正好有了解，可能心中有些順利脫逃幾率很大的方法，但對於我而言，在這片區域設法等待老師的救援也是很大機會。我那名老師的實力，妳也不是沒有見過，即便是在這大荒澤之中，恐怕也沒有幾個人能攔得住他。我的實力不夠，根本無法掌握主動權……妳要和我聯手，妳必須給我可以信服的理由。”
　　綠瞳少女又怒了起來，道：“我不像妳這麽無恥，我不會出爾反爾！”
　　“這個理由不成立。”林夕看著綠瞳少女，話語有些好笑，但語氣卻是十分誠懇：“我並不無恥……事實上老師和那名紅衫女琴師都應該只是暗中保護我，並非妳想象的壹樣，我要裝作偽善，博取壹些妳的信任。至於妳，我想至少也需要壹個相信我的理由。”
　　“我想建立起壹些可以互相信任的關系，即便我們是敵人，但或許今後會有利於這方天地，可以讓許多人不無謂的死去。”微微壹頓之後，林夕看著綠瞳少女，道：“但現在我們之間，恐怕還根本做不到些許的信任。因為我理解妳先前所說的……妳還必須為許多穴蠻的生命負責，在這種情形之下，恐怕妳都不惜做壹些違心的事。”
　　綠瞳少女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道：“那妳想如何？”
　　聽到這句明顯軟化，對著自己極有利的話，林夕卻是也有些為難的想了起來。
　　他該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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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林夕考慮自己到底要怎麽做的時候，在綠瞳少女根本壹無所知的大莽，被大莽修行者公認為第壹強者的李苦，也正站在壹座山下，考慮著壹件事情。
　　他要考慮的事情實際極簡單。
　　山上有個人要見他，但他走到山下時，卻想著自己走到這裏是不是已經足夠了，是不是對方要見他，就應該是對方下山到他面前來。
　　問題雖然簡單，但他的腦袋壹直不算聰明，而且極少思考除了修行之外的事，所以壹時半晌之間，這個問題他恐怕是得不到答案的了。
　　於是他很順暢，很自然的在山腳下壹塊大石頭上坐了下來。
　　山極高，山峰在雲深不知處。
　　人在這山中，也只是小如螞蟻不可見。
　　然而就在李苦在山腳石上坐下之時，壹聲宏大的嘆息聲卻是從雲深不知處的山巔傳了下來：“李苦……我為妳出了煉獄山，到了這裏，妳竟連為我上山都不願意？”
　　李苦正在苦思著的問題似乎陡然得到了解答，普通的眉宇之間變得驟然開朗起來，道：“既然這樣都能說話，也不必要上山了。”
　　他的面目普通，聲音也普通，但面對山巔如有萬雷轟鳴，猶如神王音落般沿著山體滾滾而落，令世人敬畏的聲音，卻是絲毫不落下風。
　　山巔有隱隱的嘆息，似是無奈於李苦的道理。
　　山巔雲層陡然中開，壹道白光降臨而下，飄向李苦。
　　只是壹個普通的白色玉杯，空無壹物。
　　然而到了李苦的身前，卻是有壹簇火焰從杯中升騰了起來，好像於平地升起了壹座火山。
　　李苦只是看著這個玉杯。
　　他的身體微微的晃了壹晃，然後這個玉杯飛了回去。
　　他的臉色微白，周圍方圓數十米的地面卻是裂開，變得通紅，然後又變成了焦黑，好像熔巖凝結而成。
　　“我知道妳的道便是力量……我有力量可以制止妳。”山巔宏大的聲音接著響了起來。
　　李苦想了想，搖頭：“不，妳不能。”
　　山巔的聲音微滯：“為什麽？”
　　“妳現在雖比我強，但妳殺不了我……十年之後，妳應該就會老死……所以妳現在要是阻我，十年之後，我殺光妳所在意的所有人。”李苦平靜地說道：“其實當年我看的那個道邊溪流之中，除了蝦之外，還有壹些小黑魚、還有壹只烏龜。壹開始蝦比較大，老是欺負挑釁黑魚還有烏龜，但後來那幾條黑魚長得大些，卻是吃了許多蝦……那時我有些擔心，那些蝦要是都被這幾條黑魚吃光，便不可能再跳出來。可是後來壹年水幹……這幾條黑魚也死了，唯有那只烏龜連年長大，水溪中任意取食。所以我便明白道理，力量……不只是現在的力量，還看誰活得長，還看將來的力量。”
　　山巔的人久久不說話，最終發出壹聲嘆息，下山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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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壹天，不知因何事，已然數十年未出山的煉獄山掌教至大莽名山天命峰和李苦論道，最終認敗而走。